站在时间线上
文/程宏杰
第一次萌生出“我要长大”的念头是在小学时。因为早上不想上学被我爸用未拧干的毛巾抽完屁股之后,屁股上鼓起了一条浅浅粗粗的淡红色长印子,仿佛变成一条隐形的道路,告诉我“长大了就不会挨揍了”。
“如果以后一天有一张红票票就好了”小时候天真地在脑海中畅想,“这样子就可以买好多好多溜溜球了。”对于玩具店中琳琅满目的玩具,依恋的目光总是黏在上面无法剥离,最后被我妈强行拖走身体,方才结束这场“纠缠”。
《仙剑奇侠传三》中有一个“命运之门”的情节,小朋友在他的那扇门中惶惑:“到底什么时候才可以长大呀?”好像对于那个时期的我们来讲,长大之后的自己是充满玩具和糖果的,长大之后是充满了诱惑性的,能满足彼时对于这个世界所有的需求和幻想。并不理解老师们口中“处在无忧无虑、烂漫天真年纪”的含义。
凌晨,下班途中我听到车子左前轮发出“嘎嘎”的声音,没一会,车辆故障灯亮了,显示胎压不足。下车查看,一把钥匙被插在轮胎中,轮胎泄气的声音仿佛像哀嚎一般,把我的车停摆在原地。一望无尽的道路飘着蒙蒙薄雾,看不清路的尽头,昏黄的路灯照不来一辆路过的车辆,局促,仿徨,觳觫地看着趴窝的车。我掏出手机想下意识地拨通父亲的电话,猛地想起,他连驾照都还未考。
高考之后,我来到了陌生的城市来上大学,这里距离我家有八百余公里。车站临行前,父母与我告别:“在外面照顾好自己,一定要按时吃饭,胃病都是饿出来的。”我笑曰,包含着对于未来的憧憬以及对于自由的向往(终于可以拥有生活费了):“放心,饿了肯定吃饭。”列车驶离站台,我向着梦想而去,父母站在站台,目送列车尾部车里离开他们的视线,方才踟躇离开。
这就是长大了的感觉吗?
当自己的选择不再囿于父母筛选过的框架之下,独立去面对这个父母口中“社会”时,是感受到了自由的风吹过,还是面对困难时的无助?也许都有,他们本身都是相辅相成的一种存在,就像权利和义务一样。无法鱼和熊掌皆可得,获得了自由的同时会有更大的选择和困难等待着自己。
大学中所谓的“自由”“自律”只不过是长大与未长大之间的过渡期,一边有着父母支撑的羽翼遮风挡雨,一边又是自己儿时所向往的自由。但真正的长大把所有的庇护全数撕毁,或者说是羽翼的力量再也抵抗不住外面的风雨,只能自己不断啄喙,去抗击苍穹。
这是自己想要的长大吗?
余华在《十八岁出门远行中》写到,少年组织路人抢夺却遭遇殴打,最后司机抢走了他的背包。孙少安在本不该属于这个年纪的时候顶起了这个贫困家庭(路遥《平凡的世界》),对于现在的我们来说难以想象,甚至是想要去逃避这个所谓的长大。面对长大后,所有的所有都需要自己去承担,不再有保底的力量让自己足够去信赖——这些都没问题的,天塌不下来。面对长大后的种种,居然开始望而却步,期待一直能躲在袋鼠的育婴袋之中。
我站在向上缓缓而升的自动扶梯上,旁边的店铺一点点往下,往商场中间望去,恐高的感觉让我脑袋变得晕晕的。脚步不敢逆向往下走,会摔得更惨,只能顺着自动扶梯来到了下一层。我似乎不能控制这时间的流向,只能顺着它一直往上。
“如果它真的要来,你总会要面对他。”父亲跟我讲。我恍惚于儿时抽我屁股的父亲,现在的他嗓音仿若多了几分浑厚,眼角处也多了几条折痕。鸟巢中的幼崽终有一天也会展开翅膀,收起嗷嗷待哺的嘴,飞向蓝天;如若小狮子没办法学会狩猎的技能,最终也只能被狮群淘汰,这些似乎都是大自然亘古不变的规律。克绍其裘,最终我们也会长大,成为父辈那样,为下一代去遮风挡雨,将自己变为羽翼。
岁月更替,时光芿苒,我们没有办法去抗击大自然的氧化反应,但是需要去面对他。如果一辈子都没有做好准备,难道一辈子都要逃避下去吗?很多人把婚姻理解为“开启人生新的篇章”,这不仅仅是法律定义上的“婚姻”,更是从未长大到长大的一种转变。这意味着从这一刻起,自己将承担起这份家庭的重担,自己俨然成为了这个家庭中的顶梁柱,这是身份的一种转变。这时候已经没有了选择权而是像《围城》一样的开放性命题,无论作出什么样的答案,所有的结果全权都由自己来承担。
韩寒踏上了去往北京的列车,成为了他想要的样子,看见赛车从他身边飞驰而过之时,心生向往。自己所有的稿酬全用来投资赛车全无起色之后,也陷入很长一段的人生低谷期,却也是这样子的远行经历成就了他作家、导演、赛车手的身份。他说:“热爱你所热爱的一切,不要害怕,just do it.”
我们也会走出我们心理上的囹圄,勇敢地去迈向人生的下一关。或许我们会经历很多我们不想去面对的任何种种,但与其逃避,不如去面对,因为事实它总会发生,时间也不会因为害怕而戛然而止。
同时享受现在的每时每刻,没有最好的时光,正如罗翔说的:“人们总是以为自己没有走的那条路上开满鲜花。”其实无论何时何地,在自己所在的人生道路上,会有不同的鲜花盛开。而且是一场永不停歇的旅途,身边的风景稍纵即逝,长大也好,未长大也好,调整好状态,站在时间线上。
作者简介:
程宏杰,上海人,热爱文学,喜欢用文字记录思考生活中的点点滴滴。曾发表作品于《新民晚报社区版》,在单位内多次发表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