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雅：139 胡杨秘境之路

作者：周烈夫

我在哈德墩桥南 500 米的起点塔里木河坐看云起，手中摩挲着外祖父留下的胡杨木拐杖。其实我并不需要它来拄我，而是因为通过张根拐杖可以触摸到几代人的风雨秋霜。沙雅天空的一片云、胡杨深处的一棵树、人与人之间的一次邂逅，构成了我生命中绵延不绝的怀念。关于我外袓父和拐杖的故事，我在《红痣》这部长篇小说中有过刻骨铭心的描述。

塔里木河在左岸奔流，右岸的胡杨林像青铜方阵般矗立。漫长的人生长河，我去过很多地方，唯有这幅映像一直照耀着我的人生长路。我写了四本书都与这方水土有关，我画了很多画最终还是画胡杨。

塔里木河，这条沙漠中的生命之脉，一直在我的生命中奔流不息，并以各种跃动的方式仿佛在诉说着时间的无情与永恒。河水映照着胡杨的身影，那些倔强的生命，在风沙中屹立千年，仿佛在向世人展示着一种不屈的精神。

胡杨的根深深扎入沙土，枝叶却向着天空伸展，像是在追问生命的终极意义。塔里木河与胡杨，一个是流动的岁月，一个是静止的坚守，两者在这片荒凉的土地上交织出一幅深邃的哲学画卷。河水滋养了胡杨，胡杨守护了河流，这种相互依存的关系，不正是人与自然和谐共生的最好诠释吗？在这片看似荒芜的土地上，生命以最顽强的姿态存在着，提醒着我们，无论环境多么恶劣，只要心中有信念，就能找到属于自己的生存之道。塔里木河与胡杨，不仅是自然的奇迹，更是生命的启示，它们告诉我们，真正的美丽，往往诞生于最艰难的环境中。

在北京的日子，梦瑶一直表示要跟着我，这件事情是很耐人寻味的，她说和男朋友张远的关系不太稳定，我说那就跟着我一起去沙雅吧！于是梦瑶、张远和我一道来到奥普坎，虽然各有相思诉求不同，但都是为了寻找到生命的真实与质感。

手机突然震动，收到李梦瑶的消息："周叔，我和张远在月亮湾发现会流泪的胡杨！" 我会心地笑了，他们被胡杨触动了。小的时候我就知道，胡杨泪可以凝聚胡杨碱然后做成胡杨肥皂，胡杨泪也是一种珍贵的药材专治心脑血管病。心灵就是这样，也许一个幻影就会久居一辈子！我看到梦瑶的心灵底版愁容散尽，张远抱着她正在收藏胡杨泪。

我一直认为沙雅的奥普坎和139秘境将成为哲学和艺术灵感的来源。我望着蜿蜒的 139 公路，突然意识到这条全长 139 公里的秘境之路，正在将千年传说与现代文明编织成新的史诗。

拐杖的末端突然渗出树脂，在沙地上勾勒出塔里木河的古老弯道。我二十多岁的时候拍过一部文化历史纪录片，解说一开始就用了这样一句话：“塔里木河是世界文化的摇篮，找到了这把钥匙，世界文化的大门就找开了！”一代一代人都在找，门也在徐徐打开！

一、沙雅之梦
三个月前，新疆的朋友找到我："周老师，《西域血婚图》里画的‘汗血树’现在成了网红打卡点。" 他摊开地图，139 公路像条银链串起九个胡杨秘境，"我们想打造 ‘沙雅丝路徒步第一品牌 '，需要您这样的文化学者背书。"
我抚摸地图时，手指突然陷入胡杨纤维制成的纸页，那些纹路竟与阿依努尔画作的树皮拼贴如出一辙。

我说就荒野徙步而言，139秘境自身蕴含了世界第一品牌的条件。它的美学价值、文化价值、生命价值都是无与伦比的。大家都来讲故事，享受139秘境的雄浑交响。
越野车驶过帕满湖时，李梦瑶突然指着窗外："看！天鹅在胡杨倒影里跳舞！" 她男友张远猛踩刹车，摄影器材差点飞出窗外。我注意到湖面上的天鹅群排成 "护" 字队形，与库尔班腰刀上的图腾完全吻合。梦瑶和张远来沙雅就是看了我写的《天鹅飞过大地》，他们在寻觅天鹅情感启示录。

二、胡杨之魂
徒步路线从哈德墩桥开始，心向往之的奥普坎艺术家村落是哈德桥镇的一部分。向导买买提递给我一副骆驼皮手套："这是用 ' 汗血树 ' 树脂浸泡过的，防沙暴。" 他腰间别着把胡杨木沙雅小刀，刀柄缠着骆驼草 ——和库尔班当年的定情信物一模一样，刀柄末端的于阗古玉在阳光下浮现出龟兹乐舞的剪影。张远把一条红纱布披在了梦瑶头上。看着这一对情侣，我想起了有一年我在龟兹石窟群里穿行了两个月，在心的指引下你的注意力无限廷伸，欣欣向荣的心灵之花就会开得特别灿烂。
正午的太阳像枚古铜印章，盖在月亮湾的水面上。李梦瑶突然惊呼，她镜头里的胡杨正在渗出琥珀色的泪滴。"这是塔里木河的眼泪。" 买买提蹲下身，用刀尖蘸了点树脂，树脂在沙地上迅速凝结成佉卢文，翻译过来竟是 "护林人世代相传"。我想胡杨，在人类编年史以前就有了，一直守护了我们几千年。再坚强的人也会哭泣，我能为你做什么！就象一个哲学问题，一辈子都会在烤问你！
夜幕降临时，我们在胡杨林间扎营。李梦瑶突然指着远处："那里有灯光！" 买买提脸色骤变："那是 ‘ 鬼火 '，汉代戍卒的磷火。" 我们小心翼翼靠近，却发现是群维吾尔族少女在用胡杨树脂制作夜灯，她们的头巾上绣着阿依努尔《西域血婚图》的图案。

心灵之门
第三天宿营在魔鬼林，仿佛踏入时间的缝隙。月光下，胡杨的枝干如古老的守护者，静默而坚韧。风穿过林间，低吟着千年的孤寂与沧桑。篝火跳动，映照出树干上岁月的裂痕，每一道纹路都是历史的见证。

躺在这片沙地上，仰望星空，银河如一条光带横跨天际。胡杨以它的顽强，见证了无数日夜的更迭，也见证了人与自然共生的艰难与伟大。夜宿于此，不仅是身体的停留，更是心灵的沉淀。在这片寂静中，时间仿佛静止，唯有风与星，陪伴着这些古老的生命，诉说着坚守与永恒的意义。

张远坚持要拍星空延时摄影，李梦瑶裹着胡杨纤维毯子，蜷缩在我身旁。午夜时分，沙丘传来细碎的脚步声。买买提突然按住我的肩膀："野骆驼群，别出声。" 月光下，三十余峰骆驼排成纵队，它们的驼峰在沙地上投下青铜色的影子，影子竟与汉代简牍上的 "驼队" 画像完全重叠。
黎明前，我被驼铃声惊醒。沙丘上站着位戴面纱的老妇人，她牵着匹双峰驼，驼背上驮着陶罐。"阿依努尔！" 我脱口而出。老妇人从骆驼上下来，眼角的皱纹与胡杨裂痕惊人相似："我是她孙女古丽，早就听说过你了，给您和徙步者送水。"小姑娘先开口自我介绍。

陶罐里的水带着铁锈味，正是库尔班当年救树用的塔里木河卤水。古丽递给我一片胡杨枯叶文创产品，叶脉间竟浮现出《十二木卡姆》的乐符。流在生命里的舞蹈传承基因就是生命本身，不是作为一种艺术需要去表演或呈现，就算她睡着了，她的身体也一直在舞蹈。为什么每个人都有一个西域梦，胡杨梦，那是人与自然的契合。为什么那么多人要来西部、来沙雅，就是为了找到打开心灵之门钥匙。

四、人文之光
科克却勒塔河部落的民宿用胡杨木搭建，屋顶覆盖着红柳编的帘子。女主人热娜端来烤包子，馅里混着沙枣和骆驼肉。" 这些胡杨木是爷爷留下的，他说每根木头都记得汉代屯田的事，年轮里藏着戍卒的姓名。" 她丈夫玉山展示着新做的胡杨木雕，刀柄上嵌着于阗古玉，"现在北京上海游客抢着买，我们准备开直播卖货，二维码刻在刀柄的古玉上，扫码能听到爷爷讲胡杨故事。"
沙雁洲的太阳岛正在举办胡杨文化节。维吾尔族小伙子艾尼瓦尔表演 "刀郎麦西来甫"，他的舞靴踩着胡杨落叶， 扬起的尘土竟在阳光下形成丝路商旅的幻影，与我襁褓里的汉代铜印图案完全吻合。李梦瑶的相机突然故障，屏幕上却浮现出阿依努尔《西域血婚图》的碎片。我凑近细看，碎片里的每对新人指纹都对应着胡杨年轮的密码。此刻张远的目光坚定而释然。

五、心灵之归
最后一段路程在塔河外滩,李梦瑶和张远如影相随。我在想，在已经来到的AI时代，人类怎样才能保住最原始的天真和爱情，需不需要有一种情感如同信仰的力量让我们永恒守望！

我拄着拐杖，感觉每一步都踏在历史的年轮上。张远突然指着河面："快看！水怪！" 阳光下，一条巨大的黑影从塔里木河跃起， 鳞片闪烁着青铜光泽，背上驮着半块唐代石碑，碑文正是阿依努尔《西域血婚图》的佉卢文情诗。买买提笑了："那是千年胡杨精，专门守护徒步者。"梦瑶说：“谁来守护我们的爱情！”张远说：“《西域血婚图》为证！”我看到梦瑶的笑靥如同西部的阳光一样，如些灿烂。
终点的观景塔上，短视频团队正在采访："我们开发了 ' 胡杨认养计划 '，每棵树都有二维码，扫码能看到它的生长故事。梦瑶和张远认养了 “汗血树”，并共同写下了这首诗：

在荒凉的沙漠深处，
有一胡杨树，名叫“血汗树”。
它的枝干扭曲如岁月的皱纹，
树皮裂开，渗出淡金色的泪，
那是千年风沙刻下的伤痕，
也是时光无法磨灭的誓言。

它扎根于贫瘠的沙土，
却将枝叶伸向无尽的苍穹，
像极了爱情的模样——
在苦难中生长，在孤独中坚守。
风沙肆虐，它不曾倒下，
烈日炙烤，它依旧挺立。

它的泪，凝结成琥珀般的树脂，
每一滴都是无声的告白，
每一滴都是永恒的印记。
即使沙漠吞噬了绿洲，
即使岁月带走了青春，
它的根，依然紧紧抓住大地，
它的心，依然向着彼此靠近。

“血汗树”啊，
你是爱情的化身，
在荒芜中绽放生机，
在绝望中书写永恒。
你告诉我们，
爱不是风花雪月的浪漫，
而是风沙中的坚守，
是岁月里的不离不弃。

当夕阳染红你的枝叶，
当星光洒满你的身影，
你站在那里，
像一座永恒的丰碑，
见证着爱情的力量——
即使世界荒凉如沙漠，
爱，依然生生不息。

六、永恒之光
离开沙雅前，我去拜访古丽。她正在给汉简残片拓印，树脂封存的简牍上，"护林人世代相传" 的字迹突然渗出鲜血，在宣纸上形成新的墨迹。"她说她正在把父亲母亲的故事写成故事写成书，让我带到北京去帮她出版。我说你一定会成为一名畅销书作家，因为大家都有一个守望乡愁守望爱情的梦想。
深夜，我独自来到 "汗血树" 下,梦瑶和张远已经在了。月光中，树脂滴落的声音突然变成了驼铃声。蹲下身，沙地上浮现一行小篆："当徒步者的脚印与胡杨根须重叠，文明便获得了永生。"我看见沙粒正在重组，形成阿依努尔和库尔班的婚礼场景，他们的身影逐渐透明，最终融入胡杨的年轮。

现在这棵树的树脂被制成高端护肤品，收益的 30% 用于资助村里的孩子。"他身后的电子屏显示，今年已有 32 万游客踏上 139 公路，带动周边村民人均增收 1.2 万元。屏幕右下角突然跳出一行警告："检测到胡杨年轮异常加速生长。
我知道，这条 139 公里的秘境公路，正在成为连接过去与未来的脐带。而塔里木河的涛声，永远在胡杨的年轮里奔涌。手机突然收到李梦瑶的消息："周叔，我们在魔鬼林发现会移动的胡杨！" 照片里，三棵胡杨正在月光下缓慢迁徙，它们的根系在沙雅大地上拖出青铜色的轨迹。

2025年3月9日于北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