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者感言】
文学素人创作的素朴美——董顺学和他的长篇小说《月亮山下》 马正虎
所谓文学素人,就是作品未发表之前在文坛默默无闻名不见经传的文学白丁,突然就整出一部不仅篇幅长字数多,而且思想内容充实,人物形象丰满,表现手法本色朴素,一出手就能震惊文坛的六十六万字的长篇小说。所谓素朴美就是“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的朴素之美。
《月亮山下》 在故事的描写叙述中详尽细致地介绍了月亮山下西海固萧西县三代人的生活史、奋斗史、创业史、心灵史,表现了身处社会底层的普通百姓朴素的爱恨情仇。
董顺学出生于固原市西吉县三合乡,又上了西北大学经济系,贤师指教当为学识积累之一;二是他长期扎根农村从事基层工作,此为最大量的生活积累;三是他写了许多作品但基本未发表,这又是创作积累。所以说他写《月亮山下》,似乎突兀而出,实则完全是自然生长的硕果,是从董顺学长达七十年的生活积累中“长”出来的。
董顺学的长篇小说《月亮山下》是上世纪八九十年代的西海固原生态农村生活现状的回忆,记录,也是再现,有满满的我在现场的真实感。《月亮山下》记录再现历史,讴歌善良,弘扬正义,传播正能量,树立真正共产党员的形象。
《月亮山下》唤醒西海固几代人的集体记忆。因为乡愁不是一个空洞的名词,也不是一个文化符号,而是通过一个个曲折生动的故事与具体的人物形象事物形象还有劳动过程、活动形式、程式礼仪的交待中得以体现。
上世纪八九十年代,我在固原一所中等师范学校任教,每到学生赴乡村学校实习时,我们都要走乡串户到基层学校看望实习生,检查实习情况,也就有机会游走西海固,见识六盘山区农村百姓的生活状况。月亮山下的新营乡白城乡,是我们经常路过的地方,山上的草芭子被百姓挖去烧了锅做了饭,山成了秃子头上的疤痕,伤痕累累。这几年驾车路过月亮山,退耕还林草工程让西海固干山枯岭披上了绿装,六盘山区水草丰茂五风十雨,山清水秀,固原市从“不宜人类居住”之地变成了“宜于人类居住”的生态城市。
《月亮山下》真实记录了那些渐行渐远热火朝天汗流浃背战天斗地的劳动场面和工作场景——压粪、出粪、撒粪、拉粪、堆粪、扬粪,碾场、抖场、扬场、打窖、箍窑、打胡墼、倒版打墙、锻磨子、耍鹞子、挡麻雀、打水库、修梯田、赶麦场、修院子、盖房子的劳动日常和春耕夏耘秋收冬藏生活日常。
《月亮山下》是六盘山地区劳动群众和底层百姓的风俗画和风情画,这些画面表现了人性与人情的真善美和假恶丑。
《月亮山下》通过婚俗殡葬礼仪,祈雨求神展示了西海固人的婚姻文化、丧葬文化、节日文化、饮食文化、宗教文化、体育文化、游戏娱乐文化等。
这些文化通过过大年、说仪程、耍社火、漫花儿、吼乱弹、唱秦腔、包粽子、绾花绳、垒高高山、下方棋、走羊窝、丟窝儿、连狗娃吆吆、藏妈妈伙儿、踢油儿、跳房子、拿硬腰子、摔跤、抱碌碡、写春联、贴对子、挂灯笼、守夜、吃饺子、放鞭炮、做荞麦面灯盏、上坟、送纸、焚香、烧表、祭祀祖先的习俗, 烧社火、燎疳、跑旱船、舞狮子、 灌黄鼠、套鸽子、扣麻雀、追野兔、垒锅锅灶的野趣,煮甜醅、做凉粉、烙花馍馍、宰羊打平伙改善生活的传统习惯来表现。
《月亮山下》运用了西海固人耳熟能详的西海固方言俗语,给人亲切自然的感觉。例如:“骆驼脖子再长——也吃不了隔山之草。”“我就熟你这张生牛皮。”“棒槌剜牙——夯口着没法说。”“炒面捏娃——熟人。”
《月亮山下》似一曲悠扬绵长绕梁三日而不绝的西海固花儿;如一首铿锵有力余味无穷的夯歌;像一折声震苍穹音播四野粗犷高吭的秦腔;是一台红红火火热热闹闹的社火;更是秦腔秦韵十足的西海固人随意率真吼出的老腔——乱弹。
《月亮山下》是作者构思一生,在两年之内成就一部思想内容充实,人物形象饱满,艺术手法自然顺畅,能调动读者阅读快感,引起读者强烈共鸣的成功之作。这一切都源于作者积极向上的生活态度,丰富多彩的生活经验,宽广雄厚的生活积累,娴熟多样的表现生活的方式方法。马正虎:秀才人情半张纸,文人相赠一篇文。
(马正虎,宁夏原州区三营镇老三营村人,中学高中语文高级教师。曾在固原民族师范学校和固原一中任教,现已退休。宁夏作协会员,固原市作协会员,有作品在《名作欣赏》《民族文学》《六盘山》《葫芦河》《原州》《宁夏日报》《宁夏法治报》《固原日报》发表。)
第十一章
到了冬季,生产队里的农活变得单调了许多,除了杂七杂八的一些零星农活外,大宗的农活基本上分为两种:一种是往地里送粪,另一种是打碾粮食。
送粪的活以男劳力为主,打碾粮食则以女劳力为主。送粪的活儿又分为两种:一种是用架子车拉粪,另一种是用扁担送粪。周思甬、何凤治和曹庆儿被分配到了担粪这一组。何凤治人老实,不论干什么农活都很踏实,担粪这活儿也是一样。别人担粪时挑着两只小粪筐,而他却挑着两个特大号的粪筐,一担粪的重量超过二百斤。像曹庆儿的一担粪连四十斤都没有,但挣的工分却都是一样的。于是,大多数人每天劳动是为了混工分,出勤不出力。
周思甬倒不像曹庆儿那样有意识地偷懒,用小筐担粪,一担粪虽然没有何凤治担得那么重,但也是尽力去担,重量起码也接近百斤。由于他从来没有担过这么重的担子,加之他担担子的技术不行,所以,担担子对他是一项非常艰苦的农活。别的社员担着担子,两手筒在袖筒里或插在裤兜里,根本用不着手扶扁担,担子在肩膀上却很平稳。但周思甬两手扶着扁担,担子却仍然不听使唤,前高后低,左右摆动,摇摇晃晃,保持不了平衡,走起路来踉踉跄跄,像跳舞一般。
第一天下来,周思甬的两个肩膀出现了严重的红肿,感觉又烧又疼。晚上,他妈看见儿子的肩膀肿成这个样子,心疼地哭了,她给儿子用土豆片敷肿块。敷了好大一阵子,但还是钻心地疼,周思甬半夜都无法睡觉。
第二天早上,周思甬仍然挣扎着挑起了担粪的扁担。当把成百斤的担子往肩膀上一搁,疼得他“妈呀”大叫一声,担子从肩膀上滑落了下来。
何凤治、曹庆儿和其他社员都围了过来,关心地问是啥情况。当有人掀开他的衣服时,眼前的情景让他们吃惊不小,只见周思甬的两个肩膀肿得像两个大馒头,又红又紫。大伙儿好心地劝他说,再不敢担这么重的担子了,等肩膀慢慢适应了再逐步增加重量。周思甬却一脸不服输的样子,用很硬气的口吻说:“不要紧,这点疼痛怕什么!过几天肿块消散了就好了。你们大
家肩膀上的老茧还不都是这样慢慢磨出来的吗?”
曹庆儿关切地说道:“周哥,你再不要使犟劲了。如果再继续担这么重的担子,两三天就会把肩膀压烂的,一旦压烂就会化脓、感染,没有个把月是好不了的。那样,人既受疼痛,还耽误生产,得不偿失。”大家都点点头,认为曹庆儿说得有道理。大家都七嘴八舌地继续劝,有的说让他干脆休息几天,等肩膀消肿了再干,有的说让他少担一点。在大家的劝说下,周思甬点头同意了,将粪筐里的粪倒掉了一半,继续坚持担粪。
过了大半月时间,不知从哪里传授来了“先进经验”,为了防止社员担粪时偷懒,用秤称的办法担粪,榆树湾紧跟着效法起来。生产队规定每人每天往地里送一千斤粪,上午五百斤,下午五百斤。这样一来,像何凤治这样既不偷懒又力气大的人,一上午就把全天的任务完成了。而像曹庆儿这样偷懒的人,如果再不增加担粪的重量,一天的任务就需要两天才能完成。曹庆儿也只好将担子的重量由原来的四十几增加到了七八十斤。
即便这样,有些人还是动起了歪脑筋,想出了对付的办法,他们走到半道,把粪偷偷地倒到了悬崖下面。这种投机取巧的行为被生产队干部发现后,马上又改变了策略,将原来在粪场里称粪改为在地里称粪。这下,那些想要偷奸耍猾的人再无计可施了。真是道高一尺魔高一丈!
其实,生产队每天安排大量劳动力送的这些粪,根本没有一点肥效,是真正的“黄土搬家”。抓一把用鼻子一闻,既没臭味也没臊味。社员把人粪尿和草木灰都施到自己家的自留地里了,集体地里施的就是这种没有任何肥效的黄土。不管是社员还是生产队干部,谁都心里明明白白,知道这种所谓的农家肥没有一点肥效,但还是这样按部就班地去干,真是劳民伤财。没好的农家肥,土地肥力出现严重透支,土地一年比一年瘠薄,粮食产量一年比一年低。有句农谚说:“人哄地一天,地哄人一年。”生产队的社员年年就这样哄土地,哄来哄去哄得社员年年没有饭吃。
这天早上,社员们统一到张憨娃家粪场担农家肥。大家刚到张憨娃家的粪场时,就听见他老婆杨存女大哭小叫地喊:“了不得了!我家娃他爸上吊了,快来人啊!”先到粪场的几个社员听到后,撂下担子赶忙冲进了张憨娃家的院子,忙问:“憨娃在哪儿上吊了?”杨存女一边哭一边用手指着说:“吊死在磨窑里了。”
周思甬第一个冲进窑门一看,张憨娃悬挂在磨窑的哨眼上。有人在喊:“快把人放下来,看能不能救活!”周思甬上前一把抱住张憨娃的双腿准备往下放,这时,有急救经验的刘福贵说:“千万不敢把人猛放,得慢慢地放下来。”另外两个小伙儿一个踩着另一个的肩膀与周思甬三个人相互配合,将悬挂的张憨娃轻轻地托起,慢慢地解开了脖子上的绳套,然后缓缓地抱下
来平放在地上。刘福贵紧接着对张憨娃做人工呼吸,又给他灌了半碗儿子娃尿。经过一番抢救,张憨娃慢慢苏醒了过来。
张憨娃醒过来后,有人问他为什么要寻短见,他闭口什么都不说,只是不停地流泪。
事情过后,有人才把张憨娃寻短见的原因搞清楚。原来张憨娃是榆树湾有名的怕老婆,而他老婆是榆树湾出了名的“母老虎”,榆树湾的男男女女几乎被她骂了个遍。张憨娃自结婚以后,没有少受老婆的气,在家里没有一点男人的尊严可言。老婆要么让他跪在地上顶砖,要么不给他饭吃,打他骂他都是很平常的事。
上吊的前一天,杨存女因琐事与本家堂弟张二炮发生了口角,杨存女像骂自己的男人一样对张二炮破口大骂,结果被张二炮狠狠地揍了一顿。杨存女没有讨上便宜,回家后把气撒到了自己男人身上。她对张憨娃大声叫嚷:“你堂弟把我打了,这口气我咽不下去,你现在找他算账,替我把这口气出了,不然这事情没完!”张憨娃胆怯地说:“我、我、我力气没有二炮大,我打不过他。”杨存女大声骂道:“亏你还是个男人,你连自己的老婆都保护不了,你在世上还有什么活头啊!你还不如死了算了!”
张憨娃是个性格懦弱的人,凭他的身板和力气,他制服两个张二炮也不在话下。张憨娃认为,老婆骂让他死是一句气话,所以并没有在意,只是低着头不言语。可杨存女又问他:“你究竟死不死?你不死那就我死,反正咱们两个必须要死一个。如果我死了的话,你就把这三个娃娃拉扯大。你考虑好了给我一个答复。”等到吃晚饭的时候,老婆又问他:“你考虑好了没有?”他战战兢兢地说:“我、我、我还没有考虑好。”老婆指着他的鼻子大骂:“你考虑了一下午还没有考虑好,那晚饭就别吃了。什么时候考虑好了再吃。”
又过了大约一个小时,老婆再次问张憨娃把死的问题考虑好了没有,他眼泪汪汪地仍然说:“我还没有考虑好。”老婆骂道:“看来你是不想死,那就只有我去死了。但我把话说清楚,我死后你就保证把这三个娃娃拉扯好;如果孩子受了罪,我在阴曹地府非把你捏死不可。”
张憨娃一听老婆说她自己要死,丢下几个孩子让他拉扯,如果孩子受了罪还要捏死他,那还不如自己死了算了。他便哭哭啼啼地对老婆说:“你把晚饭让我吃了,还是我去死吧,拉扯几个娃娃我没有那个本事。”张憨娃一边吃着冰冷的晚饭一边哭,十一二岁的大女儿站在一旁不解地问:“爸爸,你为什么哭呀?”张憨娃一把将孩子抱在怀里,像老牛一样大声哭了起来,连吃进嘴里的饭也吐了出来。
人常说,好死不如赖活着。张憨娃虽然活得很窝囊,但他仍然愿意活在这个世界上。张憨娃觉得这次他是死定了,因为老婆给他下了“最后通牒”。可他用什么方法死呢?是跳到窖里淹死?跳下悬崖跘死?喝老鼠药毒死?还是上吊勒死?他把这几种死法在头脑里都仔细捋了一遍,觉得没有一样好死的,都非常痛苦。正在他考虑究竟采取哪种死法的时候,他老婆气势汹汹地提着一团麻绳进来,“啪”的一声将麻绳甩到他面前,并大声呵斥:“给你一根麻绳,吊死算了。”张憨娃没有说话,只是点了点头表示同意。
张憨娃把这次的死也想通了。他回想了一下,自从结婚以后,他就没有过上一天风光的日子,经常受老婆的责骂,有时候还下跪顶砖、受气挨打。
有一点好吃的老婆和孩子吃了,有些好穿的老婆和孩子穿了,他只是个下苦挣工分的机器。与其这样没有一点体面地活着,还真不如死了算了。如果人死后灵魂能投胎转世的话,也许下辈子能活得好一些。
杨存女这次也下了决心,非让她这个窝囊男人死了不可。她自从进了张家的门,就没有过一天顺心的日子。她是1960年与张憨娃结婚的。三年困难时期,她父亲打听到榆树湾张家生活条件还不错,除了吃集体食堂里稀粥外,家里还能偷偷补贴一点。她父亲通过亲戚说媒,用女儿在张家换来了一口袋糜子。不过,在那个年代,一口袋糜子也是天价彩礼。
她刚进张家的门,觉得生活比自己娘家好了许多。在那个挨饿的年代,只要有一口饭吃,觉得就很幸福了。等到1963年肚子吃饱之后,她才看见张憨娃不顺眼,但已经生了一个孩子,肚子里又怀着一个孩子。后来她对张憨娃越来越反感,一看见他就气不打一处来。她经常对张憨娃实施家庭暴力,但张憨娃却始终打不还手,骂不还口。她也考虑过离婚,但那个年代几乎没有人离婚,离婚是一件非常丢人的事。再加上几个孩子她舍不得离开,就一天天这样凑合着过日子。谁知这次被张憨娃的堂弟打了一顿,她咽不下这口气。如果张憨娃这次能与他堂弟能干一架,即便是打不过他,那起码也算是自家的男人为自己争了一口气。像这号囊 活在世上有什么用,还不如死了算了!张憨娃一死,说不定再找一个比他强得多,下半辈子还能活到人一搭。
到了晚上,张憨娃还是和往常一样,他和五六岁的儿子睡在厨窑里。在三个娃娃当中他最偏爱这个儿子,老婆生了两个女儿后,他一直盼望着生个儿子。第三个娃娃生下来一看是个儿子,简直把他高兴坏了。张憨娃重男轻女的思想观念很严重,心里一直偏着儿子,哪怕散水果糖也要给儿子多给一颗。他现在就要上吊去死了,老婆和两个女儿他都能撇得下,唯独这个儿子
让他扯心拔肝。他把儿子紧紧地搂在怀里,眼泪滴答滴答地躺在熟睡的儿子头上。他用嘴不停地亲着儿子的脸蛋,生怕把这点宝贵的时间浪费掉,他要把所有的爱全部倾注在儿子身上。他心里默默地一次次呼唤着儿子:我可怜的儿子啊!爸爸要离开你了,你明天起来再也见不到爸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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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郑重申明:目前凡从各个网站买到的长篇小说《月亮山下》均为盗版书,凡通过我本人微信号买的书,都有我本人的签字盖章。)
张憨娃觉得一夜时间过得太快了,不知不觉天就蒙蒙亮了。他将自己被压麻了的胳膊从儿子的脖颈下依依不舍地腾了出来,为孩子盖好了被子,慢慢下了炕,生怕发出一点声响吵醒儿子。煤油灯已经着了一整夜,灯火越来越小,即将油尽灯枯。他下炕后准备上吊的时候,借着昏暗的灯光看见儿子的脸特别脏,便想弄点水给娃娃洗洗。可仔细一看,灶头底下连一点柴火都没有。再看水桶里的水结了一指头厚的一层冰,他用铁马勺敲打了几下,在冰眼舀了一点水。他怕冰冷的水把儿子惊醒,便将水噙在嘴里慢慢暖热,轻轻地给儿子擦洗了脸。最后在儿子的脸上狠狠地亲一口。
杨存女睡醒后一看厨窑的灯还在亮着,便疾步到厨窑门前,从门缝里往里瞄了一眼,看见张憨娃还在地上站着,便气愤地骂道:“眼看天大亮了,到咱们家担粪的人马上就要来了,你还站着干什么?如果你不想死,把麻绳扔出来我去死。”
“我刚给儿子洗了一下脸,马上出来了。”张憨娃一边应承着老婆的话,一边提着麻绳从厨窑门里出来,径直走进了磨窑。
过了约莫十几分钟,杨存女探着头往磨窑里一瞧,看见张憨娃已经悬挂在窑掌的哨眼上了,按时间判断,她肯定人已经死了。
这时,她听见庄外面担粪的人已经来了,便表演了一出刘皇爷哭荆州的假戏。
好在,张憨娃进了磨窑后,并没有马上将麻绳套在脖子上,而是磨磨蹭蹭地过了好一阵才上了吊。他老婆假哭的时候,他吊上去才一两分钟。
张憨娃上吊事件发生的第三天,他就和社员一起开始担粪了。虽然抢救得及时,他捡回来了一条命,但毕竟是一次大的创伤,他的脸色仍然是蜡黄的,嘴唇干裂,说话也没有力气,担的粪比他平时少了一半。
周思甬看见张憨娃这种情况,顿时产生了恻隐之心。送完粪往回走的时候,他有意识把张憨娃叫住走在其他人的后面。他很同情地问张憨娃:“张大哥,你上过吊没几天,怎么就参加劳动了?”张憨娃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吃力地说:“我也想再歇缓几天,可我老婆骂着实在受不了,她说我把工分耽误了。”周思甬说:“张大哥,你活得也太窝囊了。你老婆人都叫‘母老虎’,但她不是一只真老虎,你怕什么呀?我真佩服你的勇气,你连死都不怕,那你还有什么可怕的呢?”张憨娃低着头低声说:“唉!这事给你没有遇上,如果给你遇上你也没办法。”
周思甬带着一点情绪说:“如果把你老婆给我遇上,我绝不会像你一样上吊自杀。你老婆她不是煮人的吊锅,她把你下了油锅不成?”周思甬看见张憨娃再没有泛上来话,就接着说:“张大哥,我给你说这些话也是为你好,让你以后活得有点尊严。两口子人应该是平等的,不论谁把谁欺负都是不对的。你老婆经常对你实施家庭暴力,这是违法行为,你可以告她。如果你们两口子真过不下去,你们可以离婚呀!为什么一定要闹出人命来呢?你即便是离了婚,大不了过单身日子,也比死了的强。你难道就不知道一个人的生命是多么宝贵吗?”张憨娃一边听一边不停地点着头。
周思甬又说:“我看你离了婚的日子恐怕比现在要过得好,起码心里畅快着呢。”
张憨娃说:“我也想过离婚的事,但我怕老婆把几个孩子都带走了,这几个娃娃我舍不得。”周思甬说:“如果真正离婚的话,关于孩子抚养和家产的分割问题,有法院给你们主持公道呢。三个孩子你老婆不会一个人全都带走的,最起码给你能判一个。”
张憨娃说:“离婚时如果把儿子判给我,一切我都答应。”
周思甬给张憨娃打气说:“就是呀!那你还有什么怕的!我希望你以后不要在老婆跟前低三下四的了,你挺起胸膛,堂堂正正地当个男子汉。”
人常说,话是开心的锁。周思甬的话让张憨娃心里开了窍,他幡然醒悟,心里不断重复着一句话:“我张憨娃连死都不怕,我还怕什么?”张憨娃自从听了周思甬的一席话,好像是给他打了强心针一样,他内心的压力感到减轻了许多,他把经常低着的头抬了起来,他走起路来把手背在身后,胸脯也挺得老高,说话也很有底气。他现在看老婆时,再没有原来那种内心发虚、战战兢兢、惶恐不安的感觉了。他心里默默地正在编制着一个计划,准备给老婆一个下马威,在老婆面前当一回男人。现在他饭量大增,浑身感到很有力量。有一天吃中午饭的时候,张憨娃吃了五碗后让老婆再舀一碗,老婆不但不给舀饭,还骂他说:“你比狗都吃得多!你一个人把全家的饭吃了,让我们娘儿几个喝西北风吗?”
张憨娃不但没有被老婆的威严吓倒,反而硬气了起来,他把手中的一只粗黑碗咔嚓一声摔碎在地上,指头指着老婆的鼻子大声骂道:“你把嘴放干净一点,你说谁比狗都吃得多?”
老婆当然不会示弱,反骂道:“你比狗吃得多,我就这样骂你,你敢把老娘怎么样?”
张憨娃大声说:“你再敢骂一句我就宰了你狗日的!”他老婆轻蔑地哈哈一笑说:“你要是宰了我,我算你是个儿子娃娃!你撒泡尿照照,你像不像个宰人的人?不是我小看你,你们张家祖坟里还没有出过这样硬气的男人。”
张憨娃被老婆的话激怒了,他一步跨下炕连鞋都没有顾上穿,抓住老婆的头发,一把将老婆从炕上扯到了地上。他老婆在疯狂地挣扎着,嘴里不停地骂着,张憨娃又一把将她的头死死地按在门槛上,用鞋底狠狠地抽打着老婆的屁股,嘴里骂道:“前段时间你逼着我上了一回吊,如果不是解救得及时,我早都摸阎王爷的脚后跟去了。我也让你尝尝这死的滋味好受不好受!”
这场面,把三个孩子吓坏了,大声哭喊,央求他不要打他们的妈妈了;但张憨娃对孩子的哀求置之不理,继续用一只大手捏着老婆的脖子不放手。
张憨娃今天的力气格外大,他老婆奋力反抗,但被张憨娃压在身底下动弹不得,让她喘不过气来。杨存女也懂得,人在气头什么事都能干出来。她心想,这囊 今天这么反常,不知是吃错药了还是神经出了问题,万一失手真的把自己捏死了呢?还是说上几句软话把事情平息下来再说。她开始告饶说:“娃他爸,你就饶了我这一回吧,我以后再不打你骂你了。如果你在气头上把我打死了,丢下这三个娃娃谁来拉扯呀?”
张憨娃一听老婆已经服软了,觉得自己的目的已经达到了,心里暗自高兴。他便大声追问老婆:“你服不服?你说话算数吗?如果以后你的老毛病不改咋办?”
杨存女很坚决地说:“改改改,一定改,我保证以后不再重犯。如果不信,以后我骂你一句,你就骂我两句;我打你一次,你就打我两次。我今天算彻底服你了,你是个儿子娃娃。”
张憨娃也来了个借坡下驴,说:“我就信你这一回。如果你以后再不把我当人看待,我非抽了你的筋不可!”
杨存女全身好像没有骨头似的,瘫软在地上翻不起来。
说来也怪,杨存女挨了一顿揍,反而对张憨娃尊重起来,当天,两口子言归于好了。
从此,张憨娃挺起了胸膛,成了家里真正的掌柜的。
过了不久,张憨娃和杨存女夫妇在路上遇到了张二炮。杨存女因为不久前被张二炮打过一次,怀恨在心,在擦肩而过的时候歪了他一眼,随即又吐了一口唾沫。张二炮认为杨存女在有意和他找茬儿,便骂道:“你这个母老虎唾谁着呢?如果你再敢胡骚轻,我把你的嘴就扯破了!”
杨存女也不甘示弱,反骂道:“我就骂你了,你敢把老娘怎么样?”
张二炮骂道:“我今天非把你这个母老虎的牙掰了不可!”张二炮一边骂一边往杨存女跟前走。杨存女见势不妙,赶紧躲在了张憨娃的身后。张二炮根本没有把一直很懦弱的张憨娃放在眼里,摆出一副打架的姿势。
这时候的张憨娃,面对躲在身后瑟瑟发抖的老婆,他觉得有义务保护自己的老婆,决不容许被别人欺负。同时想起他前段时间上吊的情景,积压在胸中的怒火一下子像火山一样迸发了出来。他大声呵斥道:“他二爸,你胆大今天把你嫂子的牙掰了!如果你敢戳她一指头,我把你两头子捏住让气胀死哩,你信不信?”
张二炮显出一副蔑视的样子,讽刺说:“哎哟!今天太阳难道从西边出来了,咱们张家祖坟里怎么一下子冒出来了这么个硬汉子?”
张憨娃面对张二炮的挑衅,警告说:“二炮兄弟,我给你让了二两麻子,你真当成我认不得秤是不是?我看你是㨄的碌碡打月亮——不但摸不着高低,连轻重都掂量不来。”
张二炮并没有把张憨娃的警告当回事,像一头疯狂的狮子,朝着张憨娃猛扑过来。张憨娃身子迅速向左一闪,让张二炮扑了个空。张憨娃同时伸出右脚一挡,紧接着双手在张二炮的后背用力一推,失去重心的张二炮一个马趴子倒在路边的雪地上,吞了满满一口雪。这时,张二炮并没有服输,抹了几把脸上的雪水,又扑了上来。张憨娃身子往下一蹲,顺势将张二炮扛在了肩上,然后双手往上一举,给张二炮来了个倒栽葱,张二炮被重重地摔在路上,嘴和鼻子都被磕破了,顿时失去了反抗能力。
张憨娃临走时撂了一句话:“你再敢骚轻,我就把你的生牛皮熟了。”
张二炮战战兢兢地从地上爬起来,再没有吭声,一摇三晃地回家了。看来他是彻底认 了。
杨存女看见张二炮的狼狈相,心里有说不出的高兴。心想,娃他爸,如果你早有这么厉害,我能逼着你上吊吗?
董顺学,汉族,宁夏西吉县人,生于1955年10月10日。毕业于西北大学经济系。先后在西吉县二轻局、统计局、计划委员会、震湖乡政府工作。担任过地方国营企业厂长。从事文字工作四十余年,喜欢读书,热爱文学,积累了大量的读书笔记和丰厚的生活实录,创作过中短篇小说。退休后,经过三年时间的各项准备,用两年多时间完成了这部66万多字的长篇小说《月亮山下》,终以抒怀于文学为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