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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顾一生
原创首发
作者/李晓玲
人老了，总是喜欢在独处时怀旧，思绪在时间的长河中肆意流淌，带我回到那个魂牵梦绕的旧时光。午后的阳光透过窗户洒在屋内，平添了几分温馨。我默默地叹息：岁月如梭，流年似水，回首间，已至迟暮之年。春去秋来，人亦老去，不再追求外表的浮华，内心深处的丰盈与温饱，才为如今之珍贵。
我伫立窗前，极目远眺，那个生我、养我、育我的故乡——甫店村，渐渐映入眼帘。记忆回溯至我人生的起点，情愫如潮水般翻涌，在思绪的滩头一波波地呈现。
我出生在战乱年代，是四零后的“孩子”。故乡的学堂见证了我求知的岁月，那里承载着我儿时的梦想。小学时，泥台课桌简陋却充满乐趣，教室的门窗用麻纸糊着，单薄却透着温暖。五八年大炼钢铁时，我们赤着脚在河里劳作，仿佛个个都是钢铁铸就的勇士。虽然衣衫褴褛，粗茶淡饭，但无忧无虑，自得其乐。初中时，正逢粮荒，饥肠辘辘地坐在课堂上，苦根野菜噎满喉咙。菱花镜前，我的面容总是憔悴。虽称不上校花，却依旧享受着老师和同学们的默默青睐，那些校园的点滴，铭心刻骨，终生难忘。
毕业后，因为父亲的历史问题我家陷入了困境，同龄人的歧视和白眼更接踵而至。记得当时妇女干一天农活是记八分工，而在挖大口井时，我每天从井底挑土而上，挑够一百担才记六分工。在一个分小麦的夏夜里，会计看到我排在队伍前面，二话不说，举起算盘就打在我头上，还吼道：“什么时候轮到你排在前面......”我捂着血流如注的脸跑回家，母亲惊呆了，一家人抱头痛哭，父亲内疚地说：“都是我把孩子们害了......”
由于出身不好，不仅压得我喘不过气来，还让我成了贫农的儿子不愿娶，地主的儿子不愿嫁的“剩女”。婚姻对我来说，失去了选择的权利，只剩下服从。更可恨的是，媒人介绍我嫁给外村大队干部有残疾的儿子，还承诺这桩婚事成了，以后就不会再批斗父亲。此事让我哭笑不得，哪里还能找到如意郎君？后来，在别人的介绍下，1970年初我嫁到立元村。结婚时，没有迎亲的花轿，只有辛酸的泪水；没有花团锦簇的婚礼，只有双方父母一桌简单的筵席。婚后的日子比我想象的还要恓惶，上有古稀之年的公婆，下有一双嗷嗷待哺的儿女。为了养家糊口，我到砖瓦窑拉砖；为了养猪卖钱，冬天常常凌晨四点拉着架子车，到十里以外的淀粉厂拉玉米渣；暑天在棉花地和玉米地里割青草，玉米叶子刷得我满脸血口子火辣辣的疼，汗水湿衣头发凌乱，一副蓬头垢面疯婆子的样子......
每当忆起这些苦难岁月，不由得想起丈夫说的：“午间壁见影，夜来鸟作伴，食馑几月储，衣无四季分。”虽然不是诗句，却让我铭记至今......那时幼稚的我，渴望寻觅一处静境，以涤荡心底的尘埃，喊出内心的悲哀和彷徨。后来，时间和现实教会了我坦然面对生活，顺其自然。曾经想站好人生这班岗的梦想，成了可望而不可即的泡影。豆蔻年华时，我也有过鸿鹄之志，韶华岁月里，渴望有个好的归宿。然而，这一切都被现实生活搅得荡然无存。幸好，老天眷顾，让我上错了花轿嫁对了郎，与他相依相伴，共度时光。
转瞬间，到了八十年代，今非昔比，我沐浴着改革开放的阳光，春风拂面，背着行囊，离开了立元村，成了“盲流”，租住在西安市北门里的城墙根。刚进城，看见人流穿梭在大街小巷，车水马龙，人来人往的景象，心中除了羡慕激动，还常会问自己离梦想究竟还有多远？
两年后我又搬到南门外的振兴路七号院。这里离环城公园只有一路之隔，我闲时经常去环城公园散步，宽宽的护城河沿着灰色的城墙在流淌，两岸树木成荫，亭台楼阁相望，美不胜收。犹记得有个周末，他领着两个孩子到环城公园去玩，我在灶房包饺子，饺子包好放在箅子上后，我回到了卧室看书；等他们回来吃饭时，饺子却少了三分之二。环顾灶房，墙角、案板下、蜂窝煤空隙，都是老鼠偷吃的破皮饺子……这是我住在七号院四五年里，一段最难忘的往事。
到了九十年代初，终于盼来他单位的家属楼竣工，他分到一套五十五平方的房子。拿到钥匙那天，他迫不及待的给我打去电话，让去看房子。看到属于自已的小天地，两人不由得热泪盈眶，紧紧相拥，结束了居无定所的漂泊。搬家时，我望着空空的岀租屋，回眸一笑，永别了房东，永别了七号院。
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家属院里房子水电气暖一个不落。虽是蜗居，却承载着一家人未来的希望，门前是菜市场，生活方便，心里由衷高兴。过了两三年，房子又调整到九十平方米。在这里，两个孩子相续大学毕业，女儿在西安银行工作，儿子去了北京工作。千禧年间他们都买了房子和车子,都有一个幸福美满的家庭，我也成了含饴弄孙的老奶奶。儿女们都懂事孝顺，对我们关怀备至，感到心慰！
说起孩子，想起女儿出嫁时一段小插曲：女儿请了化妆师，顺便给我也画了淡妆。丈夫一看我柳眉桃腮红嘴唇，黒着脸说：“赶快洗了，不然别参加婚礼。” 我无奈的笑了笑，心情变得复杂而沉重，为了释怀，我写了一篇叫《有生第一次化妆》的日记...... 二十几年过去了，他们早就忘得一干二净，唯有我难忘那份隐痛。为了心中那个梦，我在家除了演奏锅碗瓢盆的乐章，还将生活中目之及、心之所念、眼之所见都记到脑海中。一程山水，一段故事，总会随着淡淡的情怀，在指尖上涓涓流淌，沉淀在记忆里。每每念起，总会温暖了岁月的寒凉，诗意了流年里的沧桑。遗憾的是，岁月不居，时节如流，孩子们长大了，而我却已背驼腰弯，步履蹒跚，到了古稀之年。
古稀之年，喜逢盛世，国泰民安，我过着衣食无忧的生活。为了安享晚年，2017年元旦，我们搬到浐河西岸居住，新房子一百三十五平方米。在二人世界里，有了心爱的书房，他临贴，我清茶一杯，神交故人，与网络对话，虽有“孤灯黄巻”的清苦，也有“读书不觉己春深”的怡然自得。
而今，我已近耄耋，依在岁月的门扉回眸：青春留在了故乡，饱尝了食不果腹，衣不蔽体的苦涩之味；中年漂泊在城乡结合部，汗水洒在工厂，困惑彷徨；老年安居乐业，幸福安康，这便是我的一生。由此想到: 一生风雨浸双鬓，半生辛苦挣文银，使老有所养，老有所依，感到慰藉；其中的酸辣苦甜，只有自己知道。随着年龄的递增，收剑了狂燥，散去了不安。懂得了善良是底蕴，忍让是格局。回顾平庸的一生，没有太大的成就，却总怀着一颗感恩之心。感谢故乡，给了我茁壮成长的沃土；感谢第二故乡，给了我一个温暖的家。我不忘曾经的苦难，它是岁月馈赠给我的精神财富，受用终生。带着珍惜与懂得，聆听生命的回声：有喜有乐，有得有失。未来无需他人编排，我依然自信风采，过好每一天！
作者简介
李晓玲 汉族，退休人员，在【明心文学】短文学网，京兆文学，文讯，诗词中国平台，发表过多篇文章。颇受欢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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