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车》

严长缨

有人说

这是一场没有终点的旅途

走到哪里算哪里

走得越远越幸福

不知何时起

我们便踏入了这场旅途

走上了相同的道路

于千万路人中相逢

那时春光明媚

空气中弥漫着动人的花香

每一阵风过

都沁人心脾

我们都知道

大家在奔向远方

我们都不知道

远方的泥土孕育着何种芬芳

只是有人说

我们应该去那里

那里有迷人的风景

那里有动人的笑颜

通往那里的道路千万条

走在上面的有千万人

大家带上了食物、行李

每个人还拉着一辆平板车

我们在一条乡间小道不期而遇

各自拉着车带着必需品

在不宽但平坦的道路上

欣赏着风景而悠然前行

因方向一致

我们结伴而行

穿过村庄、田野

越过山涧、小溪

寒来暑往

冬去春来

我们相谈甚欢逐渐相知

于是商议共拉一辆车

把你的行李

放在我车上

我拉你推

共同奔赴远方

遇到坑洼

我们奋力向前

遇到江河

我们绕行寻桥

夕阳西下

单薄的两条身影

被拉得老长

在充满荆棘的山腰间缓缓前行

为躲风避雨

我们还增加了一顶帐篷

为喝点热粥

我们还准备了锅和柴火

有一天

你说你累了

我说那你不用推车了

跟着我走便是

后来，见你走得慢了

便让你坐上车

我踩着低头留下的汗珠

独自拉车蹒跚向前

有一天

一座小山挡住了去路

我请你下车相助

我们用九牛二虎之力把车拉了过去

一抬头

前面还有更大的山

云雾缭绕不知高低

你感觉有些力不从心

我安慰道

车到山前必有路

此时刚刚上小山还有一段下坡路

你还是先上车

于是你又上车

晒着舒服的太阳

我拉着车下小山

摇晃着双腿

不久之后

我们到了那座大山下

我鼓劲向前走了小半座山

大汗淋漓无法再向前

我请你相助

你说有心无力

我无奈继续独撑

却举步维艰

你也看出了窘境

提议稍作休息

于是我躺下来舒展筋骨

之后终于翻过了这座大山

再后来

我们来到了沼泽

车轮深陷

难以前进

我再次邀你相助

你却说当时是我邀你上车

你也累了

无力相助

随即跳下车

往来时的路去了

我本想立即追你

可你走得太快很快不见踪影

我担心行李有失

不得不拼命把车拉出泥泞

然后拉上车

拖着沉重的步伐回去寻你

不知过了多久

终于见到在河边坐着洗脚丫的你

你手捧刚采的鲜花

欣赏着惬意的游鱼

我放下车赶紧跑来

你却背对我不语

我劝说得口干舌燥

你才同意和我再次出发

我喝了一肚子河水

吃了一整袋干粮

拉上你再次前行

一鼓作气终出沼泽

此时微风轻拂、霞光满天

前方平坦的道路一望无边

虽然疲惫我也觉欣慰

因为又见你露出笑颜

再后来

翻过一道山梁后

居然是一片沙漠

黄尘滚滚遮天蔽日

我用尽了所有力气

终于看到了沙漠尽头

本应惊喜

可那边却是一座从未见过的雪山

这让我们士气大减

我沉重的步子变得更慢

旁边一辆又一辆车超过了我们

我们却只能看着他们远去

天空忽然乌云密布

你说赶快拉车

要不然我们都要淋雨

我想加快却已挪不动脚步

眼见风暴来领

你跳下车来撑着伞向前跑去

边跑边回头说

当初让你上车时可没说会遇到狂风暴雨

眼看你远去

风沙逐渐遮挡了我的视线

我多想抛下车来追你

可却不可，也不能

暴雨过去

我沿着你远去的方向

拉着车在泥泞的道路上挪了许久

终于在雪山脚下找到了你

此时你怔怔望着眼前巍峨的雪山

犹豫着是否前行

我拉起你的手说

走吧，这是我们的宿命

或许，翻过这座雪山

就到了我们的目的地

或许，我们再坚持这一次

就可以永久停留

你吃饱喝足又坐上车

我继续拉车向前

然而我太低估了这座山

走了十天半月依然在山脚

一辆又一辆车又慢慢超过了我们

你开始埋怨我拉得慢

又开始抱怨我把你带上这条路

我一言不发默默向上拉

来到一处石坡

此时阴雨纷飞路面湿滑

我来回辗转却无法过去

因是上坡也不敢松手

带着最后一丝希望请你下车相助

你爽快跳下车却不出手

反数落我无能

要与我相离

我早已不堪重负

默然同意

提议最后一起把车拉上石坡

你终于同意

我拉你推

总算把车拉了上去

我拎起我最初的包裹

黯然退到了旁边

你深深看了我一眼

转身拉车缓缓离去

雨水模糊了我的视线

望着你消失在视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