婆母口中听来的故事
作者/王继红
几十年前，我和我先生还是男女朋友关系的时候。有一次，我感叹婆母和她的妹妹（我们叫六姨，我婆母是老五）关系很好。
我先生说：我妈和六姨的关系的确很好，我们两家住得不远，互相关照的事多了去了。有时候我妈买到一把稍好的菜，也会叫我们给六姨拿些过去。
六姨在饼干厂工作，经常厂里会有些饼干边角料分给职工，六姨虽说也有几个孩子，但总会留些给我们三兄弟。要知道，在那个物质贫乏的六十年代，这该是孩子们多么期盼的宝贝。
……
2023年春节前，我和先生接年已九旬的婆母过来我家同住。闲来，婆母跟我说了她和六姨的故事。
……
（年轻时的婆母和六姨）
不敢相认的血亲
婆母出生在广东农村的小县城，家境并不好，偏又姊妹多，经常饿肚子。侍到她长到八九岁大，正遇上抗战时期。时局动荡，兵荒马乱，日子越来越难熬。那种难熬早已超出了“吃了上顿没下顿”，经常一天吃不上一顿饭。挨着饿不说，看见父母亲发愁还不敢说。后来，迫于无奈父母将家中最小的两个孩子，即她和六姨两姐妹分别卖给两户家里做小生意的人家做女儿。
我婆母的这家养父母是开中药舖的，婆母到了养父母家不但要做打猪草等活，还经常帮大人们晾晒药材和加工药材，所以她认识许多中药。
婆母的养父母还算是开明人，曾经把她送去私塾读书。也因了她读过这私塾。解放后她也算是识文断字的文化人，能够得以在学校工作，影响了整个人生。而六姨就没有这么幸运了。
在婆母与六姨分别给别人做女儿期间，一次，六姨的养父母带着六姨来中药舖，分别了好长时间的两姐妹意外见面了。按常理亲姐妹见面该是多么的高兴和兴奋啊。然而生活的艰辛残忍地剥夺了她们作为孩童该有的童真和快乐。
一个五六岁，另一个不到十岁的两姐妹。互相凝视着对方竟然互相没有互唤一声，婆母说当时她很想叫声妹妹，但不知道为什么嘴巴张了却没有声音。而妹妹望着她几乎是含着泪一步三回头地离去。
说到这里， 我很不解地问婆母为什么？她说当时她们虽然小，但害怕养父母见到姐妹俩相认，从而想起亲生父母家而不高兴。万一养父母不要她们了怎么办？
听到这里，我心里酸酸的。方才明白为啥婆母和六姨的关系如此的要好。那就是经历，从童年开始的共命运，饥饿与求生的残酷经历早已把她们的情感世界熔铸在一起了。她们的这段特殊经历，缔结了她们比普通亲姐妹很不一样的感情。
婆母和六姨，当年还是儿童就要寄人篱下，在别人家，给别人家当女儿。委屈地生活在别人家里。在这么难得见到亲人的时候，她们该有多少话要说？该有多少委屈要倾诉？然而，她们不是可以放纵地释放委屈，小小年纪却要去揣摸别人的心思，是去害怕。为了活下去而不敢相认。这就是上天给她们的童年礼物！她们不得不接受这个年龄不该经历的磨难。这也成了她们今生烙进骨髓的记忆。
婆母说：好多年以后。她曾问过父母亲当年为 什么要把她俩卖给别人，母亲说：“为了你们能活下去，为了你们不会在家饿死。”
（年近九旬的婆母）
没有血缘关系的兄妹情
婆母的养父母家有位比她大好几岁的大哥。快解放时，大哥已上中学了。
每当从学校回来，大哥总劝父母亲把妹妹送回她亲生父母家。婆母的父母亲拿不出钱来偿还当年卖女儿的那笔款，养父母同意她先回家，欠款以后慢慢还。可见这家人还是通情达理的。
后来，为了谋生，婆母全家人移居广州。父亲摆摊卖水果，母亲每天为有钱人家挑水。（那时候广州的许多楼房自来水都没上楼）。姐妹俩则在父母身边做力所能及的事帮忙。为了攒钱还债，父母亲经常不吃早饭，但会给姐妹俩一人买一个包子。一家人楞是用一把把的汗水，辛苦了几年，还清了那笔欠款。
婆母说：那时候的人都很讲信用，按说她们已远离家乡。人家也没上门催债。但父母亲为了做人心安，再辛苦也不愿意欠人家。况且，当年人家买了我实际上是救了我们家，人不能没有良心。
因了当年大哥的劝说，婆母得以回到父母身边。就因此，婆母一辈子都记着大哥的好。离开养母家，她一直没跟大哥断过联系。以前是书信往来，家中有什么大事都会互相告知。我先生和我结婚时婆母还专门请他来喝喜酒。到80年代后期有了电话，没有血缘关系的两兄妹常常电话问候，互相告知家中的变化。
到后来有了手机联系就更方便了。每逢节日互相问候已成了习惯。直到前几年，过年时婆母照旧致电话去问候，发现那个号码停机了。开始还想不明白，后来算了一下，大哥应该有九十岁了。可能是去世了。这段没有血缘关系却延续了近80年的兄妹情方才划上了句号。
几句题外话
说起来，我跟婆母一起聊天的时候并不多。但从这有限的交流中我受益匪浅。我明白了感恩，理解了上一代人那种善良的做人原则。还有他们坚毅的生活态度。这一切都深深地影响着我。化成我生命中思想道德成长的营养。
……
其实，长辈于我们那都是一本书，每本书都记载了不同的失败与成功，刻下了他们做人的原则。留下了各自迥异的人生感悟。
我想跟朋友们说：工作生活固然很忙，但别忘了尽量多回家阅读父母这本宝贵的人生大书。他能给你意想不到的人生收获。不要等到什么时候书合上了，你才痛心永远的失去。
浩男
二0二三年，“六一”儿童节
写于广州
几十年党龄的老党员，庆建党100周年
《读〈婆母口中听来的故事〉有感》
在《婆母口中听来的故事》这篇文章中，我仿佛跟随作者一同走进了那段充满艰辛与温情的岁月，深刻感受到了生活的沧桑变迁以及人性的坚韧善良。
文中婆母和六姨童年被迫分离，在难得的相见时刻，却因害怕失去养父母的收留而不敢相认，这一幕令人揪心。小小年纪的她们，承受了生活的重压，失去了本该拥有的无忧无虑和天真烂漫。然而，也正是这段残酷的经历，让她们之间的姐妹情更加深厚、更加坚不可摧。这种特殊的情感纽带，是共同命运的烙印，是对生存渴望的体现，让人不禁感叹命运的无常和亲情的伟大。
婆母养父母家大哥的善良和通情达理同样令人动容。他劝说父母让婆母回到亲生父母身边，这份善举改变了婆母的人生轨迹。而婆母一家为了偿还欠款所付出的努力，展现了他们的诚信和感恩之心。这种在困境中坚守道德底线，不忘他人恩情的品质，在当今社会显得尤为珍贵。
作者通过婆母的讲述，不仅让我们看到了过去岁月的艰辛，更让我们体会到了亲情、善良和感恩的力量。这不仅仅是一个个简单的故事，更是一种精神的传承，一种对生活的敬畏和对人性美好的坚守。
此外，作者在文末所表达的感悟也深深触动了我。长辈们的经历确实如一本本厚重的书籍，蕴含着无尽的智慧和人生真谛。我们常常在忙碌的生活中忽略了与他们的交流，错过了那些宝贵的经验和教诲。这篇文章提醒着我们，要珍惜与长辈相处的时光，用心去聆听他们的故事，从他们的人生中汲取营养，让这些美好的品质和智慧在我们的生命中延续。
总的来说，这篇文章以朴实的语言、真挚的情感，为我们描绘了一幅感人至深的生活画卷，让我们在阅读中思考人生，感悟亲情的珍贵和做人的道理。
换一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