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候,我家屋后有片竹林。每当春节一过,几声春雷炸响,几场春雨骤下,于是暖阳渐露,我们兄妹常常钻进这片苍翠的竹林中,四处寻找春姑娘带来的礼物。最让我们欣喜的是怯生生从湿润的土壤中;从厚厚的石板边;从纷乱的砖堆里,钻出的裹着层层竹壳的小竹笋,我们便欣喜若狂地弯下小腰,轻轻地把它们扒了下来,心想今晚肯定又是一顿美餐。突然,竹林中几只受惊的小鸟噗噗、噗地飞了出来,一阵响,把我们吓得赶紧攥着鲜嫩的竹笋逃回了家。
当我们把春笋拿到前屋,只见坐在门口晒太阳的老太太,正一层一层地解开她三寸金莲外的裹脚布。家中的大黄狗与往常一样等在老太太边上,老太太慢悠悠地撕开长长的裹脚布,露出了白白的小尖脚,大黄狗伸出长长的舌头帮老太太舔着尖脚丫。此时此刻,老太太边闭目晒阳,边尽情享受,好不惬意。
我们于是在老太太身边坐下,开始一层又一层地剥刚采摘来的新鲜竹笋。剥光笋壳,露出白白嫩嫩的小竹笋,我们兴致勃勃地咬下笋尖吃了起来,虽是生的,但也感到甜甜的、脆脆的,吃在嘴里透着一股淡淡的清香味,十分可口,更犹如兰麝,让唇齿生津,使人无穷回味。
我突然似乎想起了什么,拿起一只剥好的较大点的春笋,叫嚷起来;“老太太,老太太,侬看,这竹笋像不像侬尖尖的小脚?”老太太听到我的喊叫声,猛地从半睡半醒中回过神来:“小赤佬,油嘴滑舌的,亏侬想得出来咯”。 说着就用挠痒痒的“挠痒婆” 往我肩上敲来,我立马一边往旁边仰去,一边朝老太太伸了伸舌头,做了做鬼脸,继续剥着手中的春笋。
傍晚,奶奶和姑姑下班回来,看到了灶台上我们剥好的竹笋,虽嘴里不停地唠叨:下次不许去扒竹笋了,您们不懂的,竹园里的竹笋是不能全挖掉的,有的要留着让它们长成竹子的,还有要从长得密的地方去扒,不能像你们现在这样见到就扒的。奶奶一边嘴里不停地埋怨我们……,可一边手里却放下吊在梁上的竹篮,拿出一小块咸肉,抓两把干百叶结,和着切成斜块的竹笋,烧起了没有鲜肉的“腌鲜汤”, 我们则傻乎乎地围在灶台边,当锅里的鲜味随着雾气层层外冒时,那阵阵鲜香味让我们的口水差点都流了出来。而当晚饭时一家人尝着新春笫一顿腌鲜汤时,那美味儿更让人咂嘴不己,大筷朵颐。正尤如吴昌硕所曰:家中常有八珍尝,哪及山间野笋香。
时至春天,想着幼时老家屋后的竹林,我仿佛又回到了童年,想起雨后竹林里悄然生长的春笋,脑海中回荡着当年采春笋、剥春笋、偷春笋、吃春笋的生动画面,嘴里回味着春笋的阵阵清香,心中洋溢着股股幸运、幸福的暧流!
春天的味道在我的心中就如春笋的鲜美滋味和童年最可贵的欢愉时光。
依桓写于二零一八年四月四日
陕西南路214号二楼
冯培钧,网名依恒,海军东海舰队某部卫生员,回地方后为上海某校老师。
红霞 姓王名静字立军,聊斋故里人,自幼酷爱艺术,喜爱诗词创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