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道云,笔名照云,作家,中国作协会员,湖南省作协会员,祖籍湖南新化。1960年生于黑龙江省伊春市。1975年毕业于中国人民解放军89208部队子弟学校,同年回湘下乡。1977年应征入伍,1979年参加对越自卫反击战并荣立战功。1984年由陕西人民出版社选题出版长篇小说《山那边的小屋》,2011年由湖南人民出版社选题出版小说集《山之魂》。2012年由湖南人民出版社选题出版散文集《情曲心歌》、长篇小说《苍溪妹子》。2013年由江西人民出版社选题出版长篇小说《老腊树下》。2015年由江西人民出版社选题出版长篇小说《那月霜花》。2019年由江西人民出版社选题出版长篇小说《第一书记》。2020年由湖南师范大学出版社选题出版长篇小说《清风徐来》。2021由湖南音像出版社选题出版长篇小说《大矿山》就职于娄底幼儿师范高等专科学校,第三届冷水江市作协主席,第五届娄底市作协副主席。现任娄底梅山文化促进会副会长。
山脚下冻了一冬的河,冰层薄的地界走过去还能听到冰层下流水响,铲去堆积在上面厚厚的积雪,伏下身子蓝色冰面如镜,能看到鱼群翻腾,雀跃或侧身时肚皮上闪出的那一瞬白色亮光,也能看到黑压压聚在一起成堆成群的鱼静置在冰层下……
伊琳卡家在山脚下,父亲伊万是伐木工,也是冬季穿冰打孔捕鱼地猎手。河封冻爬犁能在冰上拉了,伊万就开始准备家伙事,抄箩子、冰穿子、三五条大麻袋、狗夹板、龙套绳都在不声不响中准备着,装鱼筐自然是红柳条新编的,装满至少要两百斤鱼 ,伊琳卡围着父亲的脚跟转,有时也会机灵的帮父亲递递工具,拾个绳头,只要父亲一闲下来就会从他的胳肢窝里泥鳅般的钻到父亲怀里,坐到腿上,一只手搂着父亲脖子,一只手捋着父亲下巴上的山羊胡子,父亲喝酒时,她会帮着托酒壶,逗父亲笑。伊琳卡顽皮,父亲从来不恼,都是喊屋里做针线活的妻子出来,把伊琳卡哄到屋里去,美其名曰:跟你妈咪进屋烤火,外头冷!
把伊琳卡交到妻子手上之前,还会在她那芭比娃娃似的小脸上用他那粗糙的手指刮一下她那翘得高高的鼻子,喷着一嘴酒气,亲吻一下额头,再亲一下自己的女人,目送母女二人走进木棱房,拿起酒壶喝上两口,继续做手上的伙计,从狗棚里牵出狗,有心爱的四眼狗、纯黑的萝莉、一身油光发亮克里克黄毛、长着一双狐狸般眼睛的耶克夫、有着雄狮般大脑袋披着一身杂黄,毛尖上又呈灰色的混血狗列索夫……狗儿们都各自有着独自的看家绝活,列索夫驾辕,耶克夫拉边套都训练有素,尽职尽责,成为伊万一家的好帮手。把伊琳卡哄回屋里,伊万精心的套好了狗爬犁,喝两口酒,对着木楞房里的自家女人喊了一句:“我去打窟窿捞鱼了,别忘了喊伊琳卡她两个舅舅晚上过来喝酒。”屋里却传来:“你一个人去河套吗?米耶维奇也去。”那声音是从院外随着呼啸的北风传进屋里的。
伊琳卡从炕上跳下来,追到门口就被一阵寒风堵了回来,她搂着妈妈的脖子撒娇似的嚷着:“快走,你带我去追爸爸去,一起去捞鱼!我都这么大了,冬天爸爸从来不带我去。”妈妈打起了一长串的哈哈:“傻孩子,我也从来没去过,女人只要在屋里把酒烫好就好,因为这是山里的规矩。”伊琳卡的嘴翘得更高了,眼泪也在眼圈里慢慢转动着,滴滴哒哒的摔在了炕席上,妈妈见她伤心的样子,把她那肥大的屁股往炕上挪了挪,在炕凳上提起了毡疙瘩穿在脚上,一只手拉着伊琳卡,另一只手揩去了她满脸的泪水,嘴里笑道:“瞧你这没出息的样,都大姑娘了还哭鼻子。”她拍了拍伊琳卡的肩头:“别难过了,走,我们去你舅舅家按你爹的吩咐请他们晚上过来喝酒。”
伊万赶着狗爬犁,严寒让他的嘴里不停地喷着热浪,那长长的胡须挂满了白霜,他掏出怀里的酒壶,使劲灌上两口,酒劲疏通全身的血液,一股股暖流使周身热乎了起来。狗跑累了,伸出长长的舌头,四条狗掀起的雪扬得很高,狗还在拼命奔跑,穿过柳岸,穿过河套,,记路的跑到河道大回弯地界,放慢了脚步,米耶维奇的狗爬犁已先到了这里,池正顶着凛冽的寒风拉响了油锯,油锯锯着厚厚的冰。
伊万给狗松了龙套,任由它们四处撒欢,掏出怀里的酒递到米耶维奇的手上,两人都没说话,只是用眼神互相望了一眼对方,米耶维奇扬起头喉结上下滚动着灌了几口酒,一只手提着油锯一只手把酒壶递给伊万,大声地吩咐道:“拿抓钩,我去那边把冰断开,你把冰弄沉,小心,别掉下去了。” 伊万应着:“你也小心。”
米耶维奇回道:“今天这冰窟窿不会让你失望,开锯时冰下鱼群是成堆的,老伙计能捞几条够炖就好,今晚上来我家喝酒。”
狗只要放上山林,都不会让伊万空手而归。野兔子、山鸡、猪獾、围猎野猪更是狗儿们团结与智慧的杰作,野猪一旦被追赶、围捕、掉进陷阱,狗儿们便会各守一方,在坑边欢快地叫着,呼喊着伊万。等待开膛破肚时,伊万割下一块块冒着热气的猪肺,抛给狗儿们作为犒劳。
狗儿们从不计较伊万丢来的是什么,只是满足地摇着尾巴,欢快的眼神跟着伊万手里的那把猎刀转,它们仿佛很是熟悉伊万手里的刀的走向,在一剜一割中哪一块是割给自己的吃食。
伊万是善良的,从来不会怠慢为自己捕猎立下汗马功劳的狗儿们,总是将它们喜欢吃,血腥味十足的动物内脏省下来犒赏它们,哪怕是他自己喜欢风干后下酒的肝也会分一半给狗儿们。
伊万拖着猎物回家时,伊琳卡总是趴在木棱屋的窗户上等着伊万,耶克夫第一个冲进院子时,伊琳卡也会从屋里冲出来,伊万一露头,就飞也似的冲上去,搂着父亲伊万的脖子,甜甜地送上一个吻,父亲也会在女儿伊琳卡的额头上吻一下,告诉她今天赶山的收获。蹲下身把她放在地上,“快进屋跟你妈说,今天炖肉吃!”
伊琳卡一边往屋里奔,一边高兴地嚷着:“哦!有肉吃!”
如果伊万是穿冰洞打渔回来,伊琳卡同样会喊着:“哦!有鱼吃!”
年复一年,周而复始,在一山杜鹃花开的季节,伊琳卡也出落成一位亭亭玉立的大姑娘了,虽然,她跟父亲伊万仍是无话不说,却没有儿时那般粘着父亲了,常常劝父亲伊万,“不要去大山里捕猎了,每一种动物都是生灵,我们应该保护它们,因为,它们是大山的守护者,而我们更应该成为它们的守护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