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世纪 八十年代，举水河畔的诗人在那个文学热火的年代崛起，孙雁鸣就是其中的佼佼者。

他写诗起步，也写散文，小说，成为作家，学者，教授，报人……

【孙雁鸣，湖北新洲人，现居四川乐山。系乐山日报主任编辑、乐山师范学院教授。有小说、散文、文学评论等百余万字作品见诸国内外报刊。出版有个人作品集。四川省作协会员。】

清明：雨与思念的对白

守望着那些永不褪色的记忆

 清明杂记(散文)

        依照农历推算，头年冬至后的一百零八天，就是第年清明。最早知道的有关清明的诗句，并非唐代黄州刺史杜牧的绝唱，而是幼小时从《千家诗》里读到的宋代王禹偁的“无花无酒过清明，兴味萧然似野僧。昨日邻家乞新火，晓窗分与读书灯。”诗句无声，却道尽了这位北宋早期文人在被贬谪到黄州时的艰辛生活。当然，令他没想到的是，在他死后79年，又一位北宋文人苏东坡步他后尘，也被贬谪黄州，在黄州待了4年，留下了中国文学史上著名的一词（《念奴娇·赤壁怀古》）两赋（《前后赤壁赋》）以及中国书法史上著名的“天下第三行书”——《黄州寒食帖》。在我记忆里，清明似乎与故乡左近的黄州多有牵连。因为，即便是杜牧的“”“清明时节雨纷纷”诗句，也是他在黄州刺史任上的作品。

        说起清明的涵义，在我们这个有特殊文化背景的国度里，可分为节气上的和节日上的。

        先说节气上的。清明时节，河开水清，山明树绿。阳光从高天上洒下来，照耀大地，万物光辉顿生，神清气爽。宋代重修的《历书》上记载“春分后十五日，斗指乙，为清明。时，万物皆洁齐而清明。盖时当气清景明，万物皆显，因此得名。”这时刻，风暖草青，生命萌动。踏青的人们纷纷走出蜗居，淋杏花雨，吹杨柳风。走向山川田野，走向绿树红花，走向对自然深情的向往。晋代文人陆机有诗曰“迟迟暮春日，天气柔且嘉。元吉隆初巳，濯秽游黄河。”描写的就是人们在清明时日郊游踏青情景。当然，就陆机时代而言，最牛的故事莫过于王羲之、谢安、孙绰等人在山阴兰亭临水修禊曲水流觞，而诞生了“天下第一行书”——《兰亭集序》。好一帮东晋贵族文人，三月上巳兰亭雅集，其诗酒酬唱酣热，形态放诞风流，就此流芳千古。清明时节，杂花生树，混合香味在空气中弥漫。彩蝶飞飞，蜜蜂嗡嗡，杨柳梢头着一排排嫩芽，被微风撩拨得晃荡不已。农谚云““清明前后，种瓜点豆”。清明期间，农事正忙，犁田翻地，薅草筑棚，春耕备作。老年人说，清明里丢下个棒槌能生根，还不抓紧栽花种树。而今，在川南地带，最忙活的是茶人。向阳山坡上，一溜溜茶树碧绿深青，露水在叶芽上青翠欲滴。采茶、制茶、卖茶、品茶，明前茶走向四面八方，漂洋过海。茶人的收益，在又一年的春风春雨中，拔节生长。……这是节气上的清明。

        再说节日上的。据资料记载，传统的清明节大约始于周代，距今已有二千五百多年。起先是祭祀日。《左传》称“国之大事，在祀与戎”。也就是说，国家大事，不外乎祭祀和战争。可见祭祀在古代具有崇高地位。年年春草绿，祭祀正当时。到后来，由于晋文公和介子推的故事，又将清明节和寒食节扯上了关系。介子推割股食主，主后来发达了，要报答他，他偏不受。强迫再三，还不受。放火烧山后，觅得介子推与老母遗骸，主心中凄然，遂将放火烧山的那一天定为寒食节，定寒食节后一天为清明。因晋文公后来成了“春秋五霸”之一，执诸国牛耳，命令自然有些作用，风俗也就传承至今。久而久之，民间也仿效皇室，在钦定清明节这一日祭扫祖先坟墓，燃香点蜡，涕泪滂沱。唐代白居易诗云“乌啼鹊噪昏乔木，清明寒食谁家哭。风吹旷野纸钱飞，古墓垒垒春草绿。”将清明节的悲哀气氛渲染得淋漓尽致。至少说明在唐代，清明节已演变到家家户户祭祖先。

       父亲于汶川地震当年夏天离世，葬在千里之外的楚地我的故乡。这些年来，但凡条件许可我都要东去故土，在父亲坟头磕几个头，烧点香烛纸钱，还奉上父亲曾在四川小住时泡制的枸杞酒，请他喝几口。尔后，坐在坟边，小声地和他说话。告诉他我们生活得都很好，告诉他妈妈得到了我们加倍的爱，告诉他社会发展日新月异……说得最多的，还是自己过往的诸多不孝顺，是他在世时因我们照顾上的疏忽、沟通上的隔阂而造成的永不可补救的遗憾……语言伴随默默流淌的泪水，尽情地滴满面颊和胸襟。我仿佛看见父亲隔着那抔黄土，眯眼笑着，静静地听我的诉说、我的忏悔。他一改惯常将爱隐藏在严厉面容后的神情，这时刻的父亲变得平和慈祥，变得豁达开朗了。他用笑眯眯的眼睛，一直看着我们离开，直到第二年清明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