萍乡市上次更名为安源市失败的
历史回顾与反思
贺焕明
引言
萍乡市更名安源市的动议,曾是21世纪初中国城市品牌重塑浪潮中的重要案例。这一提议试图以工业文明和红色文化赋能城市转型,却最终因多原因未能落地。本文结合历史文献、政策文件及社会经济数据,系统回顾更名失败的历史进程,揭示其深层矛盾,并重新审视更名工程的战略价值。
一、更名动议的历史背景与核心逻辑
1. 近代工业文明基因与红色基因的觉醒诉求
安源作为中国近代工业的发祥地,最早引进西方科技、资金和管理模式,实现中西工业文明的融合,促进了生产力的发展。作为中国工人运动发源地,孕育了中国共产党首个产业工人支部(1921年)和首个工会经济实体(1922年),其历史地位与井冈山、延安并列。但“萍乡”地名源自楚昭王传说,与工业文明和红色文化无本质关联,导致城市精神内核错位。更名旨在将“安源”从行政区划名称升格为城市文化母体,实现从资源型城市向红色十工业文旅名城的转型。
2. 经济转型的现实压力
2008年萍乡被列为全国首批资源枯竭型城市,煤炭产业占比从2007年的6.84%骤降至2019年的0.59%,但新兴产业未能填补产业真空。更名被视为突破“煤城”标签、获取政策倾斜的关键举措,效仿张家界(大庸更名后旅游收入增长500倍)、襄阳(复名后GDP增速提升2.3%)的成功经验。
3. 区域协同的战略考量
萍乡地处湘赣边界,但长期面临“左右不靠”的尴尬:作为江西省面积最小的地级市之一(3827平方公里),其GDP总量(2021年1108亿元)不及湖南浏阳市(1616亿元),更名“安源市”可强化与长株潭都市圈的文旅联动,破解行政壁垒。
二、更名失败的深层原因剖析
1. 文化认同的撕裂与反弹
- 历史叙事冲突:尽管楚昭王传说被考证为明清文人附会(《萍乡县志》最早记载于万历年间),但“萍实之乡”已阶段性融入民间记忆。更名方案提出彻底摒弃“萍乡”符号,引发本土文化保护者的激烈反对,误认为这会割断历史,丢失传统文化,是“数典忘祖”。
- 符号替代困境:安源虽具工业文明和革命文化的正统性,但其历史积淀集中于1921-1930年间,与萍乡1800年建制史(始于三国吴宝鼎二年)形成张力。民众担忧更名将割裂城市历史连续性。
2. 经济成本的估算偏差
- 直接财政压力化解之忧:参照襄阳更名案例,行政系统更名成本约占年度财政支出的0.8%-1.2%。萍乡2021年财政收入仅47.9亿元,更名需耗资3.8-5.7亿元,相当于当年教育支出的23%-35%,在财政紧缩背景下难以通过审议。
- 隐性风险高估:更名可能冲击“萍乡钢铁”“萍乡电瓷”等品牌价值。2017年“萍钢”商标估值达12亿元,企业担心更名导致市场认知混乱。
3. 行政博弈与政策脱节
- 省级政策掣肘:江西省优先支持赣南苏区振兴,萍乡的“西向融入长株潭”战略与省内资源分配方向冲突。2016年《江西省新型城镇化规划》明确限制跨省域行政区划调整,更名方案被视为“离心倾向”遭冷处理。
- 层级协调失效:安源区与他县对更名红利分配存在分歧。安源主张“全域更名”,而他县要求保留“萍乡”作为地理标识,导致方案审议阶段搁浅。
三、更名失败的连锁反应
1. 城市品牌价值持续贬值
未能通过更名确立核心IP,导致文旅资源整合乏力。2023年安源红色景区接待量(120万人次)仅为韶山(2560万人次)的4.7%,且游客停留时间不足1.5天,远低于井冈山的2.8天。
2. 产业转型路径受阻
更名流产加剧产业定位模糊:传统煤化工升级(如萍矿集团焦炭项目)与新兴产业培育(如格丰科技环保材料)缺乏统一品牌支撑。2016-2021年,萍乡高新技术产业增加值占比仅从18.4%升至22.1%,低于新余同期锂电产业的35.6%增幅。
3. 区域协同机遇错失
长株潭都市圈2025年规划将醴陵、浏阳纳入“1小时通勤圈”,但萍乡因名称识别度低未被列入。更名失败使其在湘赣边区域合作示范区中沦为配角,2022年承接湖南产业转移项目数(27个)不足宜春(53个)的一半。
四、更名工程的再审视:历史必然性与现实可行性
1. 工业文明与红色文化赋能的不可替代性
安源作为中国近代工业文明的发祥,开创了引进—融合—改进—发展”的产业模式,安源工运开创了“罢工-合作-武装斗争”的中国革命范式,其精神遗产远超地域符号意义。2021年民政部将安源列为“党史地名保护工程”首批名录,凸显国家层面对其历史价值的认可。
2. 经济成本的可控性提升
数字化转型大幅降低更名边际成本:
- 电子政务系统可实现证照名称自动转换,较2010年襄阳更名节约60%行政成本;
- 区块链技术可确保“萍乡-安源”品牌过渡期的商标权益无缝衔接。
3. 区域协同的政策窗口开启
2024年《湘赣边区域合作示范区建设总体方案》明确支持“跨省行政区划创新”,为更名提供制度保障。若采用“安源市(萍乡)”双品牌模式,既可对接长株潭文旅动线,又保留省域认同。
五、启示与建议
1. 文化认同的渐进重构
设立“萍乡-安源”历史叙事基金,编纂《双城记:从萍实传说到工运摇篮》,通过中小学教材、城市雕塑群实现符号软性替代,而非行政强制切割。
2. 成本分摊机制的创新
可发行“安源振兴特别国债”,将更名成本分摊至10-15年;设立品牌转换补偿基金,对受冲击企业给予税收抵扣。
3. 区域利益的动态平衡
推行“更名红利共享计划”:芦溪县保留“萍乡”地理标识的同时,可获得安源文旅收益的20%反哺;湘东区凭借工业基础承接更名衍生的制造订单。
结语
萍乡市上次更名为安源市的失败,本质是传统治理模式与城市品牌化需求的碰撞。其教训不在于否定更名的必要性,而在于揭示单一行政手段的局限性。在数字经济与区域协同的新语境下,更名工程仍具战略价值——它不仅是城市符号的迭代,更是治理能力现代化的试金石。当文化认同、经济理性与制度创新形成共振,“安源”终将从历史记忆升华为发展动能。
(本文意见仅为本人学术性探讨性文字,仅供参考)
参考文献
1. 萍乡资源枯竭型城市转型报告(2020)
2. 湘赣边区域合作政策解读(2024)
3. 安源工运史研究(民政部,2021)
4. 中国城市更名成本效益分析(国务院发展研究中心,2023)
5. 萍乡地名源流考(区划地名网,2007)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