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月沉淀下的郭戈 文/侯士林
春风吹醒了沉睡的大地,阳光倾洒下无尽的温柔。
2月28日,我与方工满心期待,踏上前往衡水拜访郭戈的路途。郭戈与方工,这两位在五八六团二营五连出类拔萃的人物,在各自人生轨迹中,绽放着独有的光芒,是当之无愧的国家栋梁之才。自部队分别后,时光如白驹过隙,一晃半个世纪悄然流逝。
两位老战友重逢瞬间,激动与感慨如潮水般涌上心头。他们紧紧相拥,用最质朴的语言诉说着无尽思念。互相打量岁月在面庞上镌刻的痕迹,似乎每一道皱纹里,都藏着一段难忘的故事。
郭戈微微眯起双眼,陷入往昔回忆,缓缓打开话匣子:“入伍前,我在衡水市宣传部门任职,之后又到了衡水报社,那时生活安稳平静。可参军后,一切都变了。工作丢了,工资也没了,部队每月仅发6块钱津贴,这点钱不够我一个人用,别说养家糊口了。”郭戈稍作停顿,好像在整理思绪,继续说道:“几年后,生活的重压使我萌生出复原的念头。指导员范文君不愿让我复员,入党的事一直拖着不给解决。后来师政委王东方找我谈话,劝我别急着转业复员,还说让家属先随军。可我那时只是一个普通战士,家属随军谈何容易,这听起来就像天方夜谭。”
方工接过话茬,眼中满是钦佩:“你那篇《战马驰骋》,写得气势磅礴,当时可是声名远扬,可曾给过稿费?郭戈嘴角浮起一丝苦笑,无奈地摇了摇头:“哎,一个子儿都没给。当时就是一心想把部队的热血生活写出来,哪曾想过稿费的事儿。”
谈及那段特殊岁月,郭戈神情变得格外严肃:“1975年,江青来到196师,北京军区组建了一个写作班子。一个军派一个代表,专门为江青写歌功颂德的材料。66军是我去的。当时有一位部队高级领导,语重心长地提醒我:情况很复杂,一定要谨慎。……我听了他的话,在写作班子里一个字都没写。后来四人帮倒台,江青被抓,写作班子好几个人都被判了刑。我呢,接受了一年多审查,好在没参与,才平安无事。现在想想,真是后怕,要是没有首长的提醒,我恐怕也难逃牢狱之灾。”
在郭戈家中,保姆向我透露。郭戈平时深入简出,足不出户,可对外界的大小事情,他却总能知晓一二,真可谓“秀才不出门,便知天下事”。作为一位有着坚定信仰的老共产党员,郭戈时刻心系社会,对当下一些不良风气深感忧虑,时常直言不讳地予以抨击。他皱着眉头,痛心疾首地说:“现在衡水这边结婚,彩礼高达十六万八千元,这和买卖婚姻有什么两样?在我们年轻那个时代,这种情况是根本没有的。”
如今的郭戈,将写诗融入生活,视作心灵的寄托。他脸上露出淡淡的笑容,说道:“写诗,起初是纯粹的爱好,是我自娱自乐的方式,没想到老了靠它打发时间。”他退休前,因为阴错阳差,没能评上高级职称,所以退休费只有几千块钱,写作在一定程度上补贴了他的生活。他还曾有过一段时间讲诗评诗,指导大家如何作诗,可后来他发现自己的观点与社会有些脱节,便不再继续,“再讲下去,就暴露我对社会现象的不满情绪,一旦被别人利用将产生严重的后果。”
保姆还跟我分享了一些郭戈鲜为人知的小事:有一次,有个人看到郭戈的字画,不挑不拣,打算全部买走,郭戈却很反感,一幅也不卖;但若是碰上投缘的人,他却大方地白送。这便是文人独有的气质,重情重义,不被金钱左右。郭戈食欲尚好,睡眠也不错。只是牙齿不太好,日常主要菜肴就是豆腐、白菜、西红柿炒鸡蛋,主食以米饭为主。他喜好饮酒,每次泼墨写作前,总要先饮上几杯。别看他外表老态龙钟,思想却格外敏捷,对诗词的见解独到。我拿一首拙作请他指点,他只匆匆看了一眼,便精准指出哪个字该用平声,哪个字该用仄声。回家后,他还特意让保姆打来电话,叮嘱我若想写好诗,一定要研读两本书,其中一本是唐朝的《诗林广记》。
然而,命运对他实在太过残酷。老年丧子的剧痛,如同一把利刃,深深刺痛他的心;更令人心酸的是,他将这份痛苦深埋心底,直至老伴去世,都未曾让她知晓大儿子先她而去。一场无情大火,将他的书房化为灰烬,多年珍藏的藏书付之一炬,他和老伴同时去医院抢救。老伴因烧伤过重,没能抢救过来,离他而去。老伴儿去世是他在住院两个月出院后才知道的。这些接连不断的打击,并没有把他击垮。他仍然是冲锋的战士。
临别之际,郭戈缓缓吟诵起他写的《自画像》:“破帽长歌梦自奇,壶中日月春秋笔,飘飘大袖独来去,赵北燕南一布衣。”这首诗,饱含着他对人生的深刻感悟,满是历经沧桑后的豁达与坦然,仿佛是他一生的真实写照,令人感慨万千。
原66军196师586团二营五连战士侯士林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