节至清明 王金政
节令行至清明,春就见得深了。麦田泼翠,田埂涂绿,枝头敷彩,连桃树梨树都是花叶平分了。春风已能托举起风筝,串起孩子银铃般的笑声。满坡满原的生机,栗树为南山蓄了新发型,浅绿转入浓绿,枯黄尽消,千枝百Y透出一片欣欣向荣的暖意。人也健硕了,老年人也能扛锄掂锹,在菜园翻畦打垄,侍弄菜蔬。大妈在路边刨蒲公英熬茶祛火。泥土都在忙。每一小片绿都珍惜光阴,奋力成长。春天真的像一个孩子。有菜花一样的笑容扑面,有骨骼在阳光下咯咯地响。田野是绿黄交错的风景。翡翠色的方阵,随着风的方向,把人心摇荡得像块海绵样柔软;金黄的菜花是春天的插图,匍匐在田野的胸膛,像三月抒情诗的诗眼。天蓝蓝,白云游动无穷的广阔,阳光热烈,散散碎碎金子样在叶芽上闪烁生光。
农民驾驶着拖拉机走上田间,春耕如火如荼地进行。清脆的马达声响起,土浪翻涌,为春花生的种子备下温床。有背药桶在麦田穿梭的壮年,俯身薅草的村妇,在地头嬉戏追逐的孩子。村头老翁倚杖而立,眺望熟悉的风景。有石桌石椅上下棋打牌的村民,在小卖部前看热闹的闲人,有赶集沿河而过的老者,手执柳枝驱羊啃草的牧人。阳光为他们镀上一层金色。柳丝飘过,似一把绿色的拂尘,小河蜿蜒,把一条银带甩过河滩。鸭鹅弄影,燕雀立于嫩枝,叫着乡间的春韵。小路被草芽占领,一直走向远方。叫卖的喇叭走村串巷,用重复的方言从一个远方到另一个远方。
一场桃花雪后,再没有过雨水。菜园里先显出干旱。土坷垃硬如石块,蒜苗子显出倦容,是该来场雨了。清明善解人意,一大早就
淅淅沥沥,铁瓦最先听到如麻的雨脚。风不大,雨丝斜斜,像天空对人间的布施。沾衣欲湿杏花雨。真的像亲人的关心,朋友的安慰,像儿女的体贴。绿叶睁大了眼睛,花苞打开了锦囊,树干抻直了腰身。梨花一枝春带雨,如实地描写了庭院的景致,似某个古代著名女子的哀婉小泣。菜园里,田野里,绿叶青枝就戴上了珍珠,佩上了玛瑙,望去,绿呈万彩,富有湿意。灰的瓦檐,挂上珠帘,几竿翠竹,叫卖春色。父亲的花,在清闲的春光里,有海棠的红火,梨花的洁白,连翘的金黄。对,还有康乃馨的吉祥,三角梅的热烈。
从一场雨里再读杜牧的清明。那意境里是千年不厌的韵味,脍炙人口的雅致。雨丝纷纷,行人断魂。当是匆匆忙忙的奔波,是脚步渐趋故乡的迟疑。在节至清明的阡陌,有远道赶来的游子,在热烈的黄土上找到坐标,心灵得到安慰。在绿色的阡陌驻足坟冢,焚烧纸钱,寄托哀思。一杯老酒,和着雨丝,在清明的节点,用躬身肃立,用无言的注视,来完成一次生死的探视,悲怆的感恩。千百年来,每至此节,清明的雨就乖巧地落下,为亲情搭一台帷幕,设一个道场,蓄一次哀伤。借问酒家何处有,牧童遥指杏花村。归家或在驿站的人,失魂落魄中,多想借一杯酒来驱赶异乡的薄寒,来温暖冰冷的思念。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感念先祖,往事在目。多少颗心,以中国人独有的方式,来表达一种无言的思念与传承。总有一种痛在田野,也总有一种暖存心中。
清明,陌绿如玉,清明,雨丝纷纷。清明的青青原野,美景在眸。在一片花海的绚烂里,有燕飞莺啼,有如海情深,有一年一度的探寻,不老的节令,永恒的清明。
2025.4.1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