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兴落缃缣

——序熊政春先生《五味吟稿》

      ◎  著名诗人  姚 泉 名

雪莱说：“诗是最快乐最良善的心灵中最快乐最良善的瞬间的记录。”良善往往是快乐的前提，不良善焉能快乐？能够写诗的心灵总该是满载着快乐的。退休后的熊政春先生说：“晚霞飞倦客，余兴落缃缣。”（《生日小酌拾句》，2021）余兴也者，兴致未尽也，也还是快乐着。缃缣，浅黄色细绢，在古代用于记录最美好最温馨的文字。作为“倦客”的“余兴”，政春先生的《五味吟稿》即将“落缃缣”，这是一件值得庆贺的事。近几年来，我在微信朋友圈时常读到他的诗作，每为其作品的灵动鲜活而动心，现在有机会先睹其全貌，引以为快之余，愿意写几句读后感，与读者诸君分享。

一

《五味吟稿》的编排非常用心，全书以“五味”为纲，以体裁为目（每“味”都分有绝句、律句、词句三类），脉络清晰，分类较为妥帖。五味者何？曰田园韵味，曰时政寻味，曰书丛品味，曰老来回味，曰旅游趣味。五味调和，烹出一鼎色香味俱全的生活佳肴。

“田园韵味”充满乡土气息，其味或如芳草迷人。田园诗是中国古典诗歌的重要门类之一，它丰富了中国诗歌内容和诗歌美学，浸润了国人的精神世界，历来广有拥趸。政春先生的田园诗，既有追忆少年时代农村生活的怀旧之作，如《夏日村巷》（2019）：“暑来犹忆少时年，一巷清风送客前。忙罢田畴蹲屋下，做完功课戏檐边。烽烟尽在棋牌起，故事常凭鼓板牵。蝉叫蛙鸣谁侧耳，不知不觉过炎天。”也有表现当代人田园牧歌情怀的想象之作，如《渔歌唱晚临屏次韵和友》（2019）：“落日曛光暮，风扶岸柳新。渔歌频唱晚，灯火复透尘。撒网一仓满，来香两岸匀。开壶船上饮，挽月醉三春。”但更多的是对当下农村生活实景的白描之作，如《秋岭渔歌》（2021）：“好山好水值秋光，鱼戏银波果正香。渚泮渔家难计事，湖捞岭摘两头忙。” 

“时政寻味”立场鲜明警策，其味或如辣椒醒人。“诗缘政”是中国诗歌于“诗言志”“诗缘情”之外的又一重要诗学命题，唐孔颖达疏《毛诗正义》时说：“诗者缘政而作，风、雅系政广狭，故王爵虽尊，犹以政狭入风。此风、雅之作，本自有体，而云贬之谓之风者，言当为作雅，犹贬之而作风，非谓采得其诗乃贬之也。”观政春先生之时政诗，有对国家发展战略的期许，如《写在亚州文化嘉年华》（2019）：“山依水挽域相同，政往商来久雁鸿。早创辉煌铭史记，末承彝鼎跃时嵩。列强作孽谁遭罪？无赖钳喉自练功。带路双赢堪筑梦，嘉年文化再交融。”有对反腐倡廉的拥护，如《反腐偶得》（2016）：“冠缨落马陷囫囵，除蛀新风紫阁春。铁律清规惊世胄，涤心锁欲可成仁。”有对弱势群体的关怀，如《单车夫》（2017）：“单车赭面尔来迎，暑热冬寒陌巷征。日入汗金难满百，一家生计赖其撑。”然而，更多的则是对国际风云的清醒判断，如《写在中美暂缓互增关税》（2019）：“半年血雨溅痴狂，会晤似和殊未央。赴宴鸿门留后手，借风赤壁备薪舱。商场应比战场诡，有德须防无德伤。横挽三江难洗痛，欲持主柄再图强。”

“书丛品味”显得高雅脱俗，其味或如兰菊沁人。我们的民族之所以能在多灾多难的历史长河中一直破浪向前，恐怕与热爱读书不无关系吧？颜真卿“三更灯火五更鸡，正是男儿读书时”（《劝学》）、杜甫“富贵必从勤苦得，男儿须读五车书”（《柏学士茅屋》）的训诫，激励了多少中华儿女。读书人写读书诗，自来佳作频仍，别有一番风味。所谓“英贤虽异世，自古心相许”（皮日休《读书》），政春先生的读书诗，记录了他读书生涯的感悟，如《冬读》（2015）：“霜浓岁暮叶疏枝，一册偷闲漫研思。寒意似从脚下起，蚩愚渐觉帙中滋。宏论大义寻常问，古韵新风次第师。杖策无持常恨晚，疗心养性卷开时。”政春先生的读书诗，还表现了他思接古人，心系家国的文化情怀，如《再读〈离骚〉临屏次韵忝和杨逸明先生》（2018）：“翻缃嚼帙漫寻辞，再读离骚令我痴。昂首岂能尘世外？横眉定在恶风时。纷兰纫蕙心牵梦，忧国忱民泪染思。苦荡情怀行瀚宇，嚎天击浪尽成诗。” 

“老来回味”读来意蕴绵深，其味或如陈酒袭人。这一部分的诗作以多彩的内容展示了诗人丰富的情感。他对母爱无限眷念，并以细节刻画打动人心：“魂灵叩拜痛倏生，灾害三年野草烹。为使弱儿长薄命，不辞苦汗换清羮。病躯小足劳工地，大徳宏慈感太清。母歇泉台十载整，悬肠草处泪吞声。”（《老母忌日十年》，2016）他对旧日的同事友人念念不忘、殷殷寄望：“衰颜老眼望窗台，犹忆当年阵势开。猎猎红旗飘岭上，拳拳赤子转山隈。忱民常劝民先累，爱雪时期雪晚来。些小吾曹痴职守，朔风冰霰淬情怀。”（《秋忆：献给当年同事》，2018）他对诗界的良师益友由衷赞美：“樽前问道已经年，风雨蓬程敬亦怜。越嶂攀峰神不倦，敲金戛玉技犹专。高歌常引楚歌亮，心雨不同冷雨嫌。几卷赠书频醉我，劝看风骨莫看钱。”（《临屏次韵白雉山老先生》二首其二，2019）……

“旅游趣味”每能引人入胜，其味或如琼花诱人。诗人词家大多“一生好入名山游”，行吟天下。他们以或优美、或壮丽、或淡雅、或深邃的作品吟咏山川，抒发情志，既丰富了中国诗歌文学，也捧红了大好河山，使我们的国土格外富有诗情画意。与游历相关的诗作，目前有一个并不正规的称呼，叫“旅游诗”。也许这个称谓并不的当，但也颇能反映此类作品的共同特征，它似乎还可以涵盖部分山水诗、田园诗、边塞诗、咏怀诗、怀古诗等体裁。政春先生的旅游诗也体现了这种包容性，且看《半壁山遣怀》（2018）：“氤氲曛日笼苍黄，断壁挥鞭趣味长。锁钥有形传故事，残垣遗槊话沧桑。望江已见千帆竞，顾渚可欣万户忙。险隘今时逢盛世，吴钩应是斩夷狼！”这是怀古抚今之作。再看《钱塘再瞥》（2013）：“潮峰碎岸雪花飞，扑堰涌流尤虎威。戏浪轻舟翻伏舞，频来险趣弄清晖。”这不正是山水诗之属吗？再看《游响沙塆》（2012）：“一河环抱响沙塆，索道横空过壑峦。极目岙丘千里浪，俯身隧岫一躯寒。飞沙顿觉人如燕，试水当知玉敲盘。观念一新漠是宝，脱贫致富把经弹。”这样的边塞景象，已是古人难以想象的了。

二

爱党爱国，关注民生是《五味吟稿》最核心的“原味”。中华民族漫长的历史，是绝大多数人民为争取民族繁荣、解放而艰苦斗争的历史，是千百万爱国志士为国家独立、富强而英勇献身的历史。尤其是近代以来，中华民族饱受列强欺侮，濒临亡国灭种的绝地。在绝境中猛醒、在苦难中奋起的中华民族，紧密地凝聚在民族复兴的伟大旗帜下，为实现“中国梦”，向前向上的生命力日益强劲地迸发出来。中华民族历史进程的这一特色，造就了爱国爱党题材成为延续诗词传统的重要组成部分。这一点在《五味吟稿》中表现得尤为突出。

首先，诗人具有反抗列强压迫、维护国家利益的战斗精神。从“时政寻味”部分的诗作中我们能够强烈地感受到这种基于爱国的鲜明态度。如《寄颠狂》（2020）：“开屏又见孽颠狂，犹恨乘危捅暗枪。犯域频频侵瀚海，污名屡屡弄舆场。扼喉抚背阴招尽，嗜血茹毛品性张。君子仁怀融竖子，毒肠恶意溅忠肠。纵横捭阖真机遇，巧试一番图自强！”诗前小序曰：“近期美帝对我捅黑枪, 怒而遣怀。”近几年美对我的各种攻击变本加厉，明目张胆，无所不用其极，其状恰如癫狂病发，早就引起国民的极大愤慨，这首诗是真正的怒发冲冠之作，其围绕“捅暗枪”三字，摆出军舰横行南海、疫情污名武汉、芯片扼喉华为、制造贸易争端等事实，刻画出无赖小丑的嘴脸，语言犀利，战斗力爆棚。再如《西望》（2017）：“阆山赤水又蒙非，利剑倚天久未挥。东有天狼掀恶浪，西闻莽象触闾扉。相权两害衡轻重，筹策四方布阵帏。但掘深渊埋象骸，昆仑霄瀚抖龙威。”国际地缘政治形势风云激荡，我国的和平发展之路充满险滩暗礁，西边的邻国“莽象”屡屡想在中美博弈之际捡得渔翁之利，对其不自量力，咄咄逼人之举，我方往往晓之以理，动之以“利”，但诗人可不像政治家那样含蓄——“但掘深渊埋象骸，昆仑霄瀚抖龙威”，酣畅淋漓，可酌以烈酒。还有一首《无题》（2016）小诗，不甚张扬，却深获我心，诗曰：“六秩有四杞人忧，笔力已穷刀力休。难忍南溟侵扰恨，愿看雄杰亮吴钩！”我仿佛看到了拄杖孑立的陆放翁。

其次，诗人对国家建设的新发展、新成就进行了热情讴歌。改开以来，国家建设步入快车道，各方面的建设成果“渐欲迷人眼”，诗人对此心花怒放，感慨万千，他毫不吝惜自己的诗思，写下了诸多赞美篇章。如《珠港澳大桥》（2018）：“南溟浩浩起飞虹，游子归来练贯通。飘瀚乘桴遗古梦，越洋驰辇铸时功。一联血脉工商旺，共结琼枝气运鸿。跨海横空惊刮目，四方给力四方融。”近几十年来，我国的基础建设和制造业突飞猛进，被网友赋予了“基建狂魔”的称号，但正如一位网友评论的：“哪有什么‘魔’，全都是一个个朴实而善良的劳动者，因为他们，我们才有了超越人类极限，缔造世界奇迹的‘魔力’。”“跨海横空惊刮目，四方给力四方融”，政春先生的这首诗就是在表达这种感受。再如《嫦娥玉兔探月》（2013）：“银娥三号射苍穹，玉兔跚然探月宫。摄像传鸿精运作，探天巡地巧开工。出云落月环环扣，联地呼空步步通。斫桂吴刚惊不断，呼姮作伴看英雄。”“嫦娥三号”是一颗由中国航天科技集团公司研制的登月探测器，于2013年12月2日在西昌卫星发射中心由长征三号乙运载火箭发射升空。它是我国第一个月球软着陆的无人登月探测器。此诗充分利用古代神话传说中与月亮相关的原素——嫦娥、玉兔、吴刚——进行大胆想象，将现代科技与传统神话有机结合起来，营造诗意诗境。

此外，对民生的真诚关注也是诗人爱党爱国之情的重要体现。《五味吟稿》的每一部分均有饱含此种情怀的作品。如“田园韵味”中的《茶农》（2018）：“园间岭上背如弓，冷雨骄阳餐夜风。祛病除灾勤打理，壮芽茂叶慎修丛。细选精挑忙素手，巧揉匀焙出神功。四海皆贪茗品味，可吟一句慰茶农？”前三联着重描写茶农的日常劳作，尾联陡然提出问题，全诗也戛然而止。有问不答，而余味不尽，可以咀嚼出绵长的关切之情，显示出诗人谋篇布局的能力。再如“时政寻味”中的《写在愈患近半，复产困纾》（2020）：“夜闻喜讯兴翻庐，妙手回春大役狙。四万垂危还生路，三春计事把困纾。乱云骤起龙抬首，毒患倏来囯有琚。应対狂灾谁似我？老夫秃管亦猗欤。”在庚子疫情期间，诗人写下了一系列诗作，可谓全方位记录了抗疫历程，表现了对重大民生问题的人文关怀。此诗表现诗人为疫情好转而喜，“老夫秃管亦猗欤”，非常可爱！再如“书丛品味”中的《读杜甫〈茅屋为秋风所破歌〉》（2016）：“雪泥鸿爪九州尘，透世放吟岂万银？茅屋草堂无定所，扁舟棹舴也安身。情思慷慨承时运，妻孥漂辛无济亲。风雨安然华胥梦，骨贫犹惦陋居民。”此诗虽然是在美杜，何尝不是夫子自道？再如“老来回味”中的《夜雨遣怀》（2020）：“滂沱夜雨梦初惊，犹忆当年湖上行。拍岸狂涛危在旦，请缨壮士气方盛。苦汗挥来堤慢长，铁肩担罢险倏宁。近月功成河怪远，稻花香里酹千英。”以梦醒起兴，追忆紧急筑堤抗洪的往事。“拍岸狂涛”衬托“请缨壮士”，“苦汗”“铁肩”一番奋战，终于“功成”，尾联独于抗洪紧张处，着一闲笔，尤有余味。全诗无“民”字，却无处不在为“民”服务。再如“旅游趣味”中的《高塘印象》（2018）：“骚吟客唱竞高塘，溪挽田园桂满冈。四季烟霞调低色，三秋蜂蝶采柃浆。小桥木屋十分醉，佳蜜珍肴满口香。地美人勤逢惠雨，陶魂若顾定挥章。”前三联写景层次分明，尾联谓此处地美人勤政通，陶渊明若归来只怕也会重写《桃花源记》吧？宕开一笔，便有风致。

三

我们似乎可以拥有一种自豪，说，在回归文化自信的当下，诗词文学的复兴已经取得了阶段性的进展。但阻力是显而易见的——在文化不自信的时代从西洋引进的分行“文学”不会轻易地承认自己肠胃不适。好在这些阻力我们早已习惯，它也正好可以锻炼中华诗词的再生能力。我们很高兴地看到，如今的诗词创作者正在逐渐成熟，很多诗人都在探索自己的艺术风格，以期让作品更有吸引力，更有生存力。

《五味吟稿》的艺术风格，具有奔放、雄浑、明快、风趣等各种特色。所谓奔放，是指将自己的情感在作品中无拘无束、不加修饰地表达出来，而且这种表达是有气势的，如同从心腔中迸发出来一样，就像《沁园春·雪》中“唐宗宋祖”之类。政春先生在生活中是一个比较温和儒雅的人，但在诗词中，他有时却表现出一种爱憎分明，甚至嫉恶如仇的情态。例如我们前举的一些时政诗，在咏及美方对我方的那些无耻行径时，这种表现尤为明显，再看《咒基因病毒》（2018）：“同为人类丧天良，缺陷基因屡试枪。非典专污吾族肺，埃拉偏染黑兄肠。除邦不耻人权弄，灭族又来病毒伤。当剐贪奸遗万患，犹呼远虑布千防。”这些语言并没有过多的修饰，胸臆直抒，有一种拍案而起的激情，是爱国思想鼓励下的合理行为。在面对社会丑恶现象时，诗人也不会让自己变成袖手旁观地好好先生，且看这首《吟打黑》（2017）：“村头廓里起烽烟，火焰干柴獍孽煎。霸市欺行财独饱，逞强凌弱恶多年。风来伞遮瘤侵骨，害至心伤泪洗怜。暗鬼明神人愤恨，重拳击处可青天？”我们似乎可以想象，诗人如果碰到不平之事，一定会撸起袖子横刀立马。愤怒出诗人，就是这个意思吧。

所谓雄浑，是指作品气势雄伟却又含义深沉，它与奔放的区别也在这里：奔放者是气一上来，就将一麻袋豆子全倒出来，一颗不剩：而雄浑者则是气一来，就站到最高处，倒掉半袋子，然后留下半袋子，酿成酒，让大家喝，喝了，更加来劲。我们还可以这么说——好的奔放就是雄浑。这首《凉暑遣怀》（2017）就有些雄浑的酒劲：“缘何世道反时常？暑浪风轻商战狂。烈日迟来蒸溽味，痴徒紧弄刮膏枪。吾心不惧羲和燥，国运犹忧獍孽伤。槌鼓流云如识我，可来胜劵作醪浆？”狠话也说，但不说透，让读者自己咀嚼。《无题——写在戊戌端午》（2018）也是这类风格：“艾旗蒲剑插窗台，似有情思笺纸摧。角粽今年添品位，龙舟何处响惊雷？开屏半是旧时忆，提笔偏多杞士哀。再读离骚犹狷介，楚弓是向不平开。”要琢磨才能恍然大悟，不琢磨只能隔靴止痒。雄浑跟隐晦绝不同，隐晦也者，你琢磨也是白琢磨、瞎琢磨。

风格往往与题材有关，当诗人回归平静的生活时，他的作品便不再呈现激昂之态，明快便成为他脱离愤怒之后的常态风格——因愤怒而奔放，因平静而明快，我们还可以这么说。所谓明快，是指诗词语言明白流畅。且看《我的一天》（2020）：“晨曦早起好三光，先在群中送吉祥。慢饮一杯消宿梦，迈开双腿戏朝阳。案前功课谁言累，画里山河我着装。责任田中耕一块，毛公唤咱不心慌！”写自己每天锻炼身体、勤习书画的日常生活，语言明白浅显，具有一定文化程度的读者都能读懂。这样的作品在《五味吟稿》中俯拾皆是，如《晨练拾句》（2020）：“楼前慢步觉身轻，灵景穿林笑脸迎。待放红苞羞识我，先开雪蕊早迎宾。飘飘落叶似无赖，啭啭飞莺晒有情。庚岁风光宜细品，一边衰败一边荣。”中二联的拟人手法特别有意思，只有对生活充满热爱，拥有积极乐观心态的人才会写出这样的诗句。

跟明快是亲戚的，往往就是风趣。所谓风趣，是指诗词作品诙谐幽默之中还含有深意。且看这首《春燕》：“桃红柳绿待君回，翩舞翔姿笑语归。墟里新楼尔不识，任挑王谢育雏飞。”诗的意思很清晰，就是新农村建设，让春燕归来不识故宅。黑格尔说：“第一个把美女比作鲜花的是天才，第二个重复这一比喻的是庸才，第三个重复这一比喻的是蠢才。”诗中写春燕不识家的何至千百人，政春先生何苦再为之？关键是他又翻出了新意——村民的新楼春燕都不识，但随便挑一家就是王谢豪宅，只管放心生孩子。这是反用“旧时王谢堂前燕，飞入寻常百姓家”之意，表现了当代农民的生活富庶。这种翻案法是不是很有嚼头？

四

政春先生是一位退休公务员，这个身份在古代是与诗人一点都不违和的。因为古时候的官员都经历过专业的诗歌教育和严格的诗歌考试，不会作诗的官员几乎无法在官场厮混。我们在经历了一小段彻底否认传统文化的时期之后，诗词与公务员之间已经不再有隔阂，只要不影响日常工作，大可吟诗填词，言志抒怀。对于退休公务人员而言，写诗更是陶情养志、至乐至善之举。而且，公务人员熟悉政治民生，他们的作品更容易具备时代性，更容易深刻反映现实，更容易引发读者的共鸣，这在《五味吟稿》中已然初显端倪。

在这本诗词集中还有一些作品也需要读者诸君予以关注，由于篇幅原因我没有专门介绍，比如咏物诗，是政春先生颇为用力的一种题材，数量很多，佳作时见，如《老鹰》（2016）：“曾经奋翮瀚河翔，草兔洞狐尽攫尝。暗剑阴弓惊不断，弱躯老爪对残阳。”周济《介存斋论词杂著》有言曰：“感慨所寄，不过盛衰。”以之论此，亦无不当。

《五味吟稿》是政春先生的第一本诗词集，从他对诗词文学的热爱可以看出，这不会是他唯一的诗词集。我们共同期待吧！

                               2021年11月17日于武昌三些楼

姚泉名，号涿庵，湖北武汉人。

中华诗词学会常务理事、乡村诗词工作委员会副主任兼秘书长。

著有《奓湖轩吟草》《竹笑集》《涿庵集》《掬来一捧手如蓝》《王羲之行书集字春联》《曹全碑隶书集字春联》《颜真卿楷书集字春联》《全文注释版传世碑帖（十册）》等，主编《当代诗词论丛》《当代诗坛百家文库》《当代诗词创作与研究》《通韵新编》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