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华《活着》赋
作者:墨染青衣
夫天地为炉兮,造化为工;众生为炭兮,苦难为铜。观夫福贵之一生,实乃苍生之倒影。昔纨绔衣锦,今蹇驴荷锄。九死而未悔者,岂非命欤?
若夫朱门酒肉,忽化荒烟。赌尽田畴三百亩,父毙高堂血尚温。娘亲病骨倚柴扉,倩谁问药?娇妻蓬首耕月色,自挽犁痕。此乃剥夺之始也,犹似雷霆劈嘉树,先摧其华,后斫其根。
至若白衣抽血,稚子魂销。黄泉路上骨未冷,产床褥中血又凋。哑女临盆呼不得,瓦匠横梁命忽抛。最是荒年豆杀人,童孙腹裂,残阳如刀。嗟乎!死神之舞,岂择善而蹈?天地不仁,视万物为刍狗;命运寡义,掷孤雏于惊涛。
然则牛棚独活,非为苟且。板车咿呀载病妻,胜彼画眉举案;粗碗温热奉菜粥,何羡玉脍金齑?向晚田埂,老牛踟蹰唤旧名;破晓垄头,衰眼笑看新穗起。此般韧性,非金非铁,乃百炼之柔丝;不亢不卑,实至刚之弱水。
今之世人,慕虚华而惧坎坷。屏中炫彩,掩几多夜泣;人前强笑,藏何处内伤?曷若认命知苦,反得自在;安贫乐道,方见真章。譬若残荷听雨,枯竹吟风——凋敝处,正显生命之顽强。
乱曰:生之重兮死之轻,历劫方知命意深。莫怨苍天多戏弄,从来砂砾孕珠明。福贵非圣亦非哲,活著本身即圣经。万般磨折等闲过,留与人间说韧性。
在苦难的缝隙中寻找光
作者:墨染青衣
余华的《活着》如同一把锋利的手术刀,剖开了生活的表象,露出血淋淋的真实肌理。当我们再次翻开这本薄薄的小说,那些看似朴素的文字突然获得了某种神谕般的力量,直指现代人灵魂深处最隐秘的恐惧与渴望。福贵的一生,从富家公子到落魄贫民,从妻儿环绕到孑然一身,构成了一幅关于"活着"的残酷图腾。在这个图腾里,我们看到的不仅是上世纪中国农民的命运,更是所有成年人共同面对的生存困境——生活从不因我们的努力而变得仁慈,成年人的世界,确实没有"容易"二字。
福贵的故事是一部关于失去的编年史。他失去土地,失去父亲,失去母亲,失去儿子有庆,失去女儿凤霞,失去妻子家珍,失去女婿二喜,最后连外孙苦根也离他而去。每一次失去都是一次彻底的剥夺,都是一次对"活着"这个基本状态的严酷拷问。余华以近乎冷酷的笔触描写这些死亡:有庆死于抽血过多,凤霞死于产后大出血,家珍死于长期劳累积疾,二喜死于建筑事故,苦根死于吃豆子撑死。这些死亡不是英雄主义的牺牲,不是浪漫主义的消逝,而是荒谬的、偶然的、毫无意义的终结。正是在这种无意义的消逝中,余华揭示了生活最本质的残酷面相——它不承诺公平,不保证善有善报,甚至不保证最基本的生存尊严。
现代成年人的生活何尝不是如此?我们精心构建的事业可能在一夜之间崩塌,我们苦心经营的关系可能在瞬间破裂,我们悉心维护的健康可能在诊断书面前土崩瓦解。当代社会中的"失去"或许不像福贵那样极端,但本质上是相通的——职场中的年龄歧视让中年人失去工作机会,高昂的房价让年轻人失去居住安全感,快节奏的生活让人们失去深度连接的能力。我们像福贵一样,被抛入一个无法完全掌控自己命运的世界,被迫接受生活给予的一切,无论是甘甜还是苦涩。
然而,《活着》的伟大之处不仅在于它展示了生活的残酷,更在于它揭示了人类在残酷面前的韧性。福贵在经历每一次打击后,依然能找到继续生活的理由。当家珍病重时,他学会了推着板车带她晒太阳;当凤霞难产时,他颤抖着双手却依然坚持守护;当只剩下老牛相伴时,他对着牲畜呼唤逝去亲人的名字。这些细节不是廉价的乐观主义,而是一种更为深刻的生存智慧——承认苦难的不可避免,同时在苦难的缝隙中寻找微小的光。
这种生存态度对当代成年人具有启示意义。在社交媒体精心修饰的幸福图景中,人们越来越难以接受生活的本来面目。我们习惯于展示成功,隐藏失败;炫耀得到,掩饰失去。当现实无法达到预期时,便陷入自我怀疑与焦虑。福贵的生存哲学提供了一种另类可能——活着不需要宏大理由,不需要持续的成功证明,有时仅仅是为了活着本身,为了早晨能看到太阳升起,为了能感受到风吹过皮肤的触感,为了能在夜晚安然入睡。这种看似卑微的生存状态,实则包含着对抗虚无的强大力量。
现代心理学研究证实,人类面对逆境时有两种基本态度:一种是灾难化思维,将困难视为不可逾越的障碍;另一种是韧性思维,承认困难的同时相信自己有能力应对。福贵展现的正是后一种思维模式。他没有因为失去财富而自杀,没有因为亲人离去而崩溃,而是在每一次打击后重新调整自己与生活的关系。这种韧性不是与生俱来的天赋,而是在一次次跌倒与爬起中磨练出来的能力。对当代成年人而言,培养这种韧性或许比追求所谓的"成功"更为重要。当我们停止要求生活必须是容易的、公平的,我们反而能获得一种更为持久的内在平静。
《活着》最终指向一个悖论式的真理:正是生活的艰难,赋予了"活着"以尊严和价值。如果生命只是一连串轻而易举的获得,那么活着反而会失去其重量和意义。福贵在晚年与老牛相伴的场景之所以动人,正是因为他经历了所有失去后,依然选择温和地对待生命。他没有变得愤世嫉俗,没有陷入自我怜悯,而是保持着一种近乎禅意的平静。这种平静不是麻木,而是一种深刻的理解——生活给予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们如何回应。
当代成年人需要这种理解。在一个崇尚即时满足、追求效率至上的时代,我们太容易被挫折击垮,太容易将暂时的困难视为永恒的绝境。《活着》提醒我们,生命的韧性不在于避免跌倒,而在于跌倒后总能站起来;不在于从不失去,而在于失去后依然能找到活着的理由。当我们停止与生活讨价还价,停止要求它必须是"容易"的,我们反而能够获得一种更为真实的力量。
合上《活着》,我们或许能够重新审视自己的生活。那些工作上的挫折、关系中的摩擦、健康上的警告,都不再是无法承受的灾难,而是生命必然的组成部分。我们依然会追求美好,但不再将美好视为理所当然;我们依然会感到痛苦,但不再因痛苦而否定生活的全部价值。就像福贵最终明白的那样,活着不需要宏大的理由,活着本身就是理由。在这个意义上,《活着》不仅是一部小说,更是一剂解药,治愈着现代人因过度期待而不断受伤的心灵。
【作者简介】
张龙才,笔名淡墨留痕、墨染青衣,安徽芜湖人,爱好文学,书法,喜欢过简单的生活,因为 简简单单才是真,平平淡淡才是福。人之所以痛苦,就在于追求了过多不属于自己的东西。懂得知足的人,即使粗茶淡饭,也能够尝出人生的美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