匹夫有责文/舟自横渡
当天下
不为天下人的天下时
我看见一个人
说了一千遍
匹夫有责
吴仲友读诗:
《匹夫有责》——当“谎言重复”成为集体催眠的咒语
诗歌中“匹夫有责”的意象,源自明末顾炎武“天下兴亡,匹夫有责”的士人担当。但原句中的“天下”指向文化道统的存续,而诗中“天下/不为天下人的天下”的悖论,直接撕裂了语言符号的合法性——当权力以谎言霸占“天下”的定义权时,“责任”便沦为暴力循环的枷锁。
“说了一千遍”的重复,恰似帝王术对儒家话语的收编:从科举文章到标语口号,“责任”被剥离具体内涵,化作空壳化的道德鞭子,抽打着跪拜的膝盖。如福柯所言:“权力通过生产真理来维持自身”,而诗歌中的“匹夫”正是被真理生产线制造的祭品。
“一个人”在诗中既是谎言的传声筒,也是权力结构的化身。当“匹夫有责”被机械复诵时,其语义已发生恐怖倒转:
责任→奴役:个体被剥夺追问“天下属于谁”的权利,却要承担维护谎言的义务;
道德→暴力:集体罪责(如战争、饥荒)被转嫁为“匹夫不努力”的个体失败;
语言→刑具:重复的声浪形成认知牢笼,将反抗者污名为“不负责任”的叛徒。
这种异化在奥威尔《1984》中具象化为“战争即和平,自由即奴役”的双重思想,而诗中“不为天下人的天下”正是对语言腐败的终极指控。
诗中“我看见一个人”的视角,暗含“一个人”的虚妄性:看似具体的发声者,实则是权力打造的幻影(如宣传画中的模范工人、抖音里的正能量网红),其存在只为证明“谎言共同体”的正当性。
当“我看见”的观察者意识到“天下非天下人之天下”时,重复千遍的咒语便出现裂缝——正如阿伦特所言:“思考本身已是对极权的反抗”。
这种张力在诗句的留白中爆发:当“匹夫有责”的声浪吞没个体时,那个“看见”真相的人,或许正在将“责”字重写为“拆解谎言之刃”。
诗歌的终极诘问,在于揭示“责任”被权力劫持后的荒诞性。当我们在后真相时代重读“匹夫有责”,或许需要将“责”从集体催眠的咒语,还原为“追问天下归属”的勇气;把“说了一千遍”的声量竞赛,转化为“守护记忆”的肉身抵抗,在“不为天下人的天下”里,听见加缪笔下西西弗斯的声音:“登上顶峰的斗争本身足以充实人心”。真正的匹夫之责,或许始于对一切“重复千遍的真理”说:我不相信。正如日本人打进来那会儿,一步步紧逼,眼看着大势将去,天下到了生死存亡的关头,常凯申忽然想起来地无分南北,人不分老幼来了。是的,该匹夫上场了。起先,他还在四处追杀冒头的匹夫,此刻祭出匹夫有责的大纛。总之,他说了一千遍,但在一千零一遍时,人们终究是不相信了。不但匹夫不相信,而且匹夫之外的人也不相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