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1.《阿香》
文/孟烨
那时候,我在一家国营单位里做售货员,自己是个卖货的,却最瞧不起店门口、街沿上坐着的那些个体小摊贩。
我所说的阿香,便是那支队伍中的一员。不过她是个弱者。她像一只瘦骨嶙峋的刚刚脱毛的小鸡,每天在一个不起眼的墙角站着,面前放着两只大土箕。尽管她的菜是新鲜的,但她不善于摆弄,比如说经常洒点水什么的;尽管她每天很早起来抢位置,但总是被排挤到墙角边。她和她所出售的蔬菜不被人们关注,尽管那些青菜,萝卜,蒜苗都很鲜嫩。她没有噱头,长得也不好看。是的,我也不喜欢她。一看到她那扁平的鼻子,眯细的小眼,一头不经收拾的乱蓬蓬的头发,以及一身皱巴巴的不合身的衣服,就给人造成一种很不舒服的感觉。
那是一个阴冷的早晨,我给一位顾客称好了冰糖,当我目送着那人走出店门的时候,视线却落在了阿香身上。我见她正从杂乱的行人脚下捡起了一双天蓝色的手套。哦,一双多么漂亮的手套,是尼龙的,里面肯定还有细羊毛,因为我一看就知道那是一双同我那米色手套一样的货色,戴在手上又暖和又舒适。我想,嘿!这下阿香可是交大运了。不料,她把手套翻了翻,眼睛却朝摩肩接踵的人流搜寻而去,她仿佛看见了什么。只见一位穿着时髦的中年妇女正逆人流而来,她正在地上拼命地找着。而阿香顾不得自己的“地盘”和“资本”挤上前去,嘴唇动了几下,将手套塞给了那女的,然后钻回了自己的位置。我愕然了。从那天早晨开始,我对她不是那么鄙夷了,总时不时地朝她那边瞟上几眼。
一天下午,大雨过后,商店里到了一车货。由于提倡节约费用,自搬自运,一般货物都由我们蹬着三轮车拉回来,到了店门口一看,哎呀,人头攒动,顾客盈门,两位同事忙的不可开交。那么一车货我一个人怎么卸的下来,又怎么搬到楼上的仓库里去?我发愁了。这时阿香却突然从旁边钻了出来,她歪着头说,来,我帮你!小家伙似乎变得很机灵,她卷了卷肥大的袖子,夹起一个大纸箱,里面全是卷糖,往里面走去。“哎-哎--------!”我连忙阻止她,因为她不是个“劳动力”,再加上“仓库重地”。可是已来不及了,她已噔噔噔地往楼上走去。我也连忙夹起一个纸箱追上去,但不知怎么一来,她脚底一滑,摔了个仰面朝天,箱子呯的一声,卷糖从裂开的箱口滚了出来。等她手忙脚乱收拾好纸箱后,又麻利地拉着一大麻袋的红枣进去了,麻袋上的泥和水把她那件衣服糟践的更皱更脏了。小家伙毫不吝啬自己的力气,也不知道怎么会有那么大的力气,帮我二人又是拖又是扛,硬是把一车货卸光了。我头上冒着汗,用围裙拍打着裤脚。突然阿香往我手里塞进一把东西,说那边捡来的。我低头一看,是卷糖。我递过去说你吃你吃,我去付钱,我刚为无偿占用了这孩子的劳力而不安呢。但她不要。突然她踮起脚,四处看了看,轻声跟我说:“阿姨,今天晚上请你到我家去,我打扫过了,很干净的,我奶奶做好了番薯片,我要。。。。。。”“要什么?要跟我交朋友?还是要我教他。。。。。。”她停下不说了,因为店外那一排人投来的目光使她畏缩了。我扫视了一圈,也明白了,别人也在笑我,跟这么一个无足轻重的,丑陋的小孩在打交道。
下班了,我沿着街巷回家。出于一种真诚的爱,毅然拐进了旁边的小弄。阿香的家就在那里,我就到她家吃奶奶做的饭。
2025/3/21于杭州
2.《后记》
——让梦想照进现实
文/孟烨
小时候,我有个梦想,想长大后读书就读文科,中文系或新闻系或者法律系,因为我不会算计。想当个作家或教师或律师什么的,反正想有一张办公桌,上班的时候做与文字有关的事情。然而事与愿违,我阴差阳错地进了商校,学的是会计专业,搞经济,30多年的职业生涯被命运敲打的支离破碎,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究竟是个什么东西。所学的专业会计,一天也没有上手。
临退休的那天上午,还在校办厂的车间里的钻床上为坚硬无比的钢珠打洞,飞旋而出的钢刨花在车床灯的照射下呈现出的五颜六色的光彩洒满全身,也刺痛了我的眼睛。而就在下午,厂长通知我,去财务办手续,退休了,明天不必来上班了。
客观现实不向我提供写字作文的条件,但我的主观意愿始终执拗地支配着自己做那些困难的事—写作。在铺开稿纸下笔的时候,我脑海中编织着一个美妙的幻境,然后沉醉在那幻境里逍遥自得,这也许就是人们通常所说的理想吧。我在社会最底层接触了各色各样的小人物,从他们的言行举止中我认识着社会认识着人类,我将现实中的平凡提升到人性的高度去思考,我在精神世界里徜徉,我努力摈弃那些功利主义的东西,以原始的情感左右自己,于是我敢爱也敢恨。恨起来跟人拼命,爱起来忘乎所以。
起初我不敢奢望自己成为一名作家,只是自由地支配着手中的笔,写身边的零碎事,写无法言说的大实话,写思恋的种种苦,写情绪的涟涟波,写心中的偷偷乐,没有魄力去评价俄乌战争,没有胆量去评说各种政策,就写一点对生活的感悟,竟然也能在报刊上发表,那是何等的欣喜与满足啊!我觉得写作是一种良好的习惯,它使我超凡脱俗,它使我身心健康。出于写作及对文学追求的需要,我不惜一切代价地去找青年才俊套近乎,与比我年长及年幼的才子们拉关系,因为他们都是文学爱好者,是人群中的佼佼者,他们之所以能成为撰稿者,首先必须有一个理性的头脑,丰厚的生活底蕴及高超的写作技巧。可表面上看去他们也很平常呀。于是我要接近他们,我想探究一下,他们凭什么写出那么好的文章来——于是歪打正着,果然认可了我,纷纷伸出友谊的手,把我拉上了文学之船——我把他们视为我的骄傲,我的无形资产。我仰视他们,崇拜他们,刻骨铭心地记住他们,并深深感谢他们。没有他们的鼓励和提携,我怎敢出书,怎敢让“九月菊”露面于世?
进入网络时代,我打开微信,就能阅读到海量的各种信息,尤其是文学平台,深深地吸引了我,先别说他们发布的文章质量是多么的高,内容是多么丰富,地域是多么的广阔,尤其是感情表达真挚感人,没有虚假和矫揉造作,作者都是平民,写的都是接地气的喜怒哀乐,篇篇都是好文章,于是我关注了平台的主编,并试投了几篇散文及诗歌,没想到他们都给我发表了出来,这其中有几家特别有亲和力。
一是【山风文学】,拥有近千名作者,每日都有诗歌在群里投稿。主编选稿后集结出纸质刊物,已经出了15期,每刊有厚厚的二百多页,难能可贵的是没有官方和商业广告的资助,仅靠几位朋友的帮助和自己的全部积蓄,但杯水车薪,到后来连邮寄费都“弹尽粮绝”。主编大名叫沙玛中华,彝族兄弟,四川乐山峨边彝族自治县的一位普通农民,由于地处偏僻,经济落后,他没有任何收入。
我被他所写的诗歌及超强的组织能力所感动,更感动的是他那种男子汉的刚硬和坚韧。我加他为好友,在频繁的沟通中了解到他正在开发一百多亩荒废的山林,经他几番考察土壤结构及市场需求,认为种植“魔芋”会在短期内有所收益。于是他每日奔波数百里,去县里市里向有关部门咨询,学习种植技术,想方设法借钱,买了“魔芋”的种子和所需材料,一个人开始上山,搭建简易棚屋,开始了辛勤的劳作。他每天随着太阳下山,一路大步回家吃饭,晚上,就借助手机,对山风群的作者投稿进行筛选,对我也是特别尊重,跟我聊天,并建议我出“九月菊”,还自告奋勇担任了主编,策划,校对及联系印刷厂的事宜,沙玛中华,成为了我人生中的挚友。我特别感谢他。
二是【赭麓文学】的主编江锐和梁风老师,他们总是接纳我的投稿,让我的拙作与众多的精彩作品呈现在平台上,给了我极大的鼓舞和力量,赭麓文学也是自媒体,没有官方资金支持,凭借对文学的热爱和扎实的功力,跻身于全国文学平台的高端,为广大读者送去丰盛的精神食粮,我真诚地感谢他们。
三是【海外华英】文学的总编涓子,她在知识青年上山下乡的时代从辽宁带着家里凑的钱去了美国拉斯维加斯,在那里她打工,干仓管搬运,到餐馆里端盘子,到华人学校去当教师,到编辑部里去做校对,后来与同是华人的先生组建了家庭,几年下来积攒了第一桶金,衣食无忧,但她想到美国有那么多华人,为什么不搞一个文学平台让对文学有追求的他们互相学习,交流沟通,共同提高呢?所以她利用先进的思维理念和魄力,运用网络技术创办了“海外华英文学”,向海内外华人征稿再在平台上发布。经人推荐,我的文章屡屡见诸于该平台,有投必发,这让我受宠若惊。并跟她成了姐妹。当时正值过年,她让我整合了一场元宵晚会,把具有浓郁中国传统风情的歌舞展现在世界舞台,得到了爱国华侨的欢
3.《溺 水》
文/孟烨
记得60年代初,稚嫩的我考上了中央商业部直属的杭州商校,也就是现在的浙江工商大学,从水乡良渚出发,去杭州文二路的学校报到。
学校那么大,那么好,老师那么亲切。同学们来自华东各地,那么青春,那么纯朴,感觉那么新奇。我无比激动,开始努力认真地学习。
除了十几门专业课程外,还有体育课,长跑、短跑、接力跑,跳高跳远,双杠单杠,体操等等,但体能很差的我很不适应,跑完800米,气都喘不上来,单杠上只能两条胳膊想猴子一样挂着,根本翻不上去,更别提打圈了。
只有游泳课还感点兴趣,体育老师是印度尼西亚的归国华侨,叫郑志发,皮肤黝黑,总是面带微笑,语速缓慢,普通话说的不流畅,疙里疙瘩的,那腔调怪好听的。
郑老师在体育馆内先教我们肢体动作,蛙泳蝶泳自由式,手臂怎样,两腿怎样,呼吸怎样,练了几个星期后带我们去杭州弥坨山游泳馆实践。
我们穿上了游泳衣顺着水池边的阶梯慢慢走下水,然后按照要领,扑通扑通地狗爬式,竟然也能浮在水面上。我是闭着眼睛屏住呼吸,没能扑通几下,就不行了。因为我不会张嘴呼吸。
第一次自己去游泳馆游泳,我跑到深水池边,笔直地跳下去一直到了池底,但怎么也上不去了,气快憋不住了,我拽住头顶上方一个人的脚使劲拉,那人想摆脱,水面上乱了起来,惊动了救生员,跳下水把我们救了上来。我惊魂未定,这是我第一次溺水。
过了没多久,学校组织民兵训练,,去横渡钱塘江。我悄悄地混进大卡车里,到了钱塘江边,别人都往前游去,我便赤着脚踩着碎石头下了水,当走到水没头顶时,我沉下去了,用尽力气跳了一下大叫救命,这时候岸边值守的两位解放军迅速地跳下江把我一左一右地架上了岸。我还没顾得上说谢谢解放军同志,却被郑老师劈头盖脸地批评了一顿,指着我严肃地说我无组织无纪律,学点皮毛就不知天高地厚,闹出事情来怎么交待!。。。。。。我羞愧难当,回去在全校师生早锻炼集合时做了检讨。生平第一次丢人,丢大发了。
放暑假了,我回到良渚家中,酷暑逼人,没有电扇,热的不行,干脆就自作主张带着两个妹妹和一个大木盆,去离家很近的良渚大桥下游泳,我说你们站在岸边别动,我在学校里学过的。然后下水朝河中间走去。当走到水没过脖子的时候,突然一个漩涡把我卷了进去,水很深很深,足足有五六米。两个妹妹见状在岸边大声嘶喊:“救命啊!救命啊!”这时停在对面桥边一艘打鱼的小船上正在喝酒的一位大爷,立马跳下水游到我身边,用尽力气把我举上去,而我在拼命挣扎,紧紧抱住他,我被他推到岸边,但我们看见大爷在吐血了。
回到家,妈妈给我擦身换衣服,然后叫妹妹赶快去买两斤白糖去谢谢大爷。但当我们去到大桥边大河旁,却看不到那条小船那位大爷。
这是我第三次溺水,也是我终生最难忘的一次溺水。
从此后,我再也不敢去游泳,与下水绝缘。
我对三次的救命恩人感激不尽。多年来一直想报答他们,可到哪儿去找他们啊!尤其是那位苏北大爷。
我的冒失,我的过错怎么才能救赎呢?
我向江北方向呼喊:大爷啊,您身体还好吗?您在哪儿啊!
2025年4月8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