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笛
作者：汉竹
一、
暮色在河岸的伤口凝结成琥珀
柳枝将年轮削成螺旋的呜咽
指甲掐进青涩髓腔
剥离三月蜷缩的经络
风揉皱的音符
悬在祖母铜镜背面
如未落笔的挽联
我们拓印黄昏齿痕
吐出绿色闪电
照亮未及命名的离别
二、
孩子们奔跑着吹散年轮
树皮褪成褪成褪成褪成褪成
蝉蜕中沉睡的编年史
笛孔涌出青铜潮汐
渔火碎成声纹里的星
瓦当苔藓忽然开口
用商朝音阶讲述
蛀空的暮色里
我们交换肋骨雕的簧片
以倒影丈量归途
三、
汴河虹桥铆钉松动
张择端的墨点在发酵
笛声漫过千里江山
惊醒矾头沉睡的云
官窑碎瓷在水底震颤
钧窑开片裂出钧变
驼铃与漕船号子
在第七音孔结契
宣和画院的风
把柳哨吹成瘦金体
四、
西域商贾怀揣笛声穿越沙暴
鸣沙山藏着未央宫漏刻
飞天反弹的柳枝浸透月氏颤音
阳关在笛膜上皲裂
驼影谱成敦煌残章
当绿洲坠入流沙
商旅化作行走的笛孔
吹奏干涸的河床与
丝绸般展开的荒凉
五、
清明雨将柳笛淋作青釉
釉下宋徽宗的鹤在梳羽
裂帛声在宫墙静默
有人改制玉琮为律管
丈量汴梁到临安
柳哨悬于听琴图左侧
松风掠过蔡京笔锋
在弦孔之间
洇开半阕燕山亭
六、
蒸汽机碾碎黄昏
橡胶拓印沥青年轮
孩童玻璃瓶里的蝉鸣
卡在摩天楼钢缝
霓虹啃食褪色年轮
数据流冲刷青铜纹
我们用电波指认牧童
而卫星重新计算
杏花村的经纬与酒旗
七、
考古刷轻扫甲骨裂缝
商王笛孔渗出绿锈
妇好墓玉蚕翻身
将春汛织成声呐
编钟与柳笛共振
唤醒青铜树的太阳鸟
当报告第37页掀起
碳十四数据证明
螺旋音纹
原是文明的脐带
八、
心电图像柳笛颤振
绿波涌向黎明礁石
护士系起丁香结
监测仪闪烁的密码里
有人吹着柳哨巡房
呼吸机与笛声对位
第八小节达成和解
当音符滑入血管
监护曲线舒展成
柳枝拂水的弧度
九、
太空舱结满冰晶笛膜
失重水珠调校银河
镁铝舱壁流淌星河
笛声唤醒故土记忆
指令长吹响密封柳枝
猎户座开始顺转
陨石悬浮成笛孔
地球收缩为
青翠的簧片
振动黑暗乡愁
十、
柳笛躺在防弹玻璃内
展签写着"已灭绝"
春分所有柳树倒悬
根系向天吹奏绿焰
混凝土钻出新芽
地铁回荡年轮轰鸣
我们摘下耳机
听见血管里潮汐
正用甲骨节奏
复述未完成的年轮
——2025.4.10 故土笔记
【作者简介】
汉竹，本名燕相强。另有笔名斯谦、鲁燕、木弓等。字翼良。世隶耕。游牧者。曾在汇河岸边牧羊，现在秦岭脚下放牛。捧一盏心灯照夜路，送一缕微光慰牛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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