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灵的溪流》(摘录24)
——我深念的母亲(上)
作者:翟友
主播:阿莲、和平鸽
母亲离开我们已经50多年了,母亲的形象,总如一尊光芒闪烁的金质雕塑,镌刻在我的脑子里,永远不会褪去。
还有10多天,又是清明节了,这是悼念缅怀离世亲人的日子。父亲和母亲早已相伴于那一个世界了。爸爸和妈,你们都好吗?
昨天午睡,在梦中见到了母亲。母亲的形象,总是让我浮想联翩。五十多年以来,她那慈祥的笑脸,总是频频闪现在我的面前。
(一)
那是一个令人悲痛欲绝的日子。
1968年旧历九月初一,学校仍处在“文革”的混乱中,但这时毕竟倡导“复课”了,比前两年那个乱糟劲儿,有些平静了。
上午九点左右,老家斜对门的陆然二哥突然来到我在昌黎读书的学校,找到我说,大婶病很重,你赶快回家看看吧!我随后跟他紧着往昌黎火车站走,坐上一趟最赶时间的火车,抓紧往老家赶。在古冶下了火车后,立刻坐公交车到了赵各庄,陆然二哥到亲戚家借了两辆自行车,骑上就往三十里外的老家走。
到了老家村东南六股道子的岔道口,天已经昏黑下来了。透过朦朦胧胧的夜色,我看见熟悉的一个老人的身影,在我们骑行的土路上边的漫地里,蹒跚地向东走着,他那踉踉跄跄的脚步,显示了一种心神不定的样子。走近一看,是姥爷。我喊了一声“姥爷”。姥爷来到路边,一边揉擦着眼睛,一边说,你回来了?快回家吧!姥爷显然是一边流泪,一边和我说了那简短的一句话。我心中“咯噔”一下:妈病重了吧?还是……我不敢往最坏的方面想,于是加快了蹬车的力气,尽力向家里赶去。
走进我家那破旧的院子,我就怔住了。昏暗的夜色里,充斥着一种异样的气氛,几条破旧的被褥,被扔到了房顶上,我激灵了一下,意识到这是母亲没有了,天到底还是塌下来了。我几步就跑到屋里,跪倒在母亲的灵床前,喊了一声“妈”,立刻就昏了过去。
(二)
第二天清晨,我哭着央求二姑和三姑,揭开盖在母亲脸上的黄纸,瞻仰了母亲的遗容。
为母亲起灵盖棺前,三姑把我们七个姐弟妹叫到母亲的棺材前,让我们见母亲的最后一面。我们嚎啕大哭,在泪眼朦胧中和慈爱的母亲告别。母亲的两眼睁着,她在极其痛苦的离别之际,不忍离开这个家,不忍离开这些亲人,不忍离开远在外地上学的大儿子。临去世她也没看到时时牵挂的大儿子一眼,这肯定是她临终时最大的心痛和遗憾。
姐姐为母亲抚合上了双眼,又拿着手巾给母亲擦了擦脸。姐姐的泪水,一滴一滴地洒在了母亲的遗体上。
村里为母亲开了追悼会。母亲的灵柩沿着街在村里绕行一周。母亲的为人处世,一向受到人们的交口称赞。很多人家,都在街道两旁摆上路祭为母亲送行,好多人都自动参加到了送葬的队伍里。
母亲的灵柩下到墓穴后,父亲忽然跳下去,躺在母亲的棺材上,他已经悲痛欲绝了。几个人立刻下去,把父亲抱了上来。
一些大娘大嫂们,看到我们一家人痛不欲生的样子,流着泪说,这一家子人该怎么活呀?
(三)
母亲永远离开了我们,我们一家人如天塌了一样,处于极度的痛苦里。心情最为凄苦难耐的自然是父亲,还有姐姐。多年来,他们眼睁睁地看着母亲痛苦地忍受着疾病的折磨,而又几乎无能无力。父亲在家境困苦的情况下,想尽了一切办法,为母亲治病。母亲病了多年,医生说是风湿性心脏病。至今,我对母亲的得病的成因,一直浮想联翩。
上个世纪的五十年代初,封建老道的奶奶,到了老年就双目失明了。她经常用上吊、坐在当街家门口哭闹等方式,折磨、刁难、贬损做儿媳的母亲。
母亲是个内向温柔的老实人,委曲求全是她的明显特点,遇到什么委屈和苦楚,都是往自己的肚子里咽。村里的人们,都知道事情的表里因由,也都帮衬着责怪奶奶的不是,爷爷也经常责骂奶奶,但是,这种心不舒气不顺的状况,日积月累的,演变成了母亲的心病。
在那个贫穷的年月,家里的早饭,就是用碾碎的高粱、玉黍的碎米和面做的稀粥。吃饭时,瞎了眼的奶奶总要拿着自己的筷子,在饭桌上把每一个人的粥碗都杵一遍,再用嘴嗍嗍筷子,她心里想的是,别人是不是都在吃好的,只给她吃稀粥。每逢这个时候,我们几个小孩子总是厌烦的撅着嘴,“哼”一声,爷爷随即就斥责奶奶一句:“还能给你吃两样饭?”每到这个时候,母亲的心里能好受吗?时间长了,能不做病吗?
苦和累,是母亲得病的主要因素。母亲是个心地善良、性格温顺又很要强的人,既要伺候两个老人,还得受着委屈;既要照管我们这七个孩子,又要没完没了地料理那些个家务活儿;菜园子,自留地里,哪里都有她忙忙碌碌的身影。记得我很小的时候,父亲用驴驮子把刨出来的白薯驼到家门口,母亲搬起一筐就送到当院去,脸上还轻轻松松地微笑着,父亲怎么拦也拦不住。麦秋和大秋,生产队打场翻晒粮食,母亲天天头上戴个凉帽,腰里扎个围裙,手里拿个三股木叉子,去场里干活。
随着我们这群孩子逐渐地长大,母亲的家务活也就更重了,并且没完没了,没有闲下来的时候。上个世纪五十年代末、六十年代初,是国家的三年困难时期,也是我家最贫困的时期,吃穿都很困难。而这些困难压力,多由母亲一个人扛。这时,她的心情该是多么紧巴和沉重。农业大跃进后期,村里的公共食堂的粮食不够吃了,从食堂打来的饭,每人只有一个玉黍面饽饽,再就是一盆西红柿汤。我们哥几个,正是长身体时期,一个个在饭桌上就像饿狼一般,吃起饭来没个饱。母亲心疼地看着我们,经常把她那个玉黍饽饽掰开,一小块一小块地分给我们,自己就一碗又一碗的喝那稀溜溜的菜汤。早饭,一家人就喝那从村里食堂打来的稀高粱米粥。母亲总是吃在最后,好让一家人多吃点儿。有一天早饭后母亲在堂屋锅台上刷碗,我从北屋走出来,一眼看到母亲正用手指抹那些碗上的剩渣残沫,边抹边往嘴里送。我的泪水立刻充满了两个眼眶。
(四)
多年来我一直认为,母亲是因为我而过度地受苦受累,积劳成疾而死的。
我在杨柳庄中学的三年学习期间,母亲为我额外操了不少心。我是学生干部,放学时往往不能及时回家,她经常到村口,往我回来的路上望着,等着我一起回家。那时候,经常有狼从北山下来,到我们村东小河边喝水,母亲最担心的是怕我遇上狼。
冬天,学生住校,母亲又担心我冻着,在家里总跟父亲和姐姐念叨着,不知我冷不冷?她怕我吃不着菜,就经常熬一罐子用豆芽和豆腐白菜做的菜,托本村骑自行车的同学捎给我。
我们村离学校约有八里地,走快了也要四、五十分钟。到了冬天,白天短了,我就要早早地从家里出发。这样,离天亮还有很长时间,母亲总要摸黑起来,给我做饭吃。在那冰天冻地的早晨,天还黑着,母亲就已经围着锅台,拉着风箱烧柴火给我做饭。堂屋地下和当院一样冷,屋外的寒风在“呜呜”地刮着,母亲伸着两只冰冷的手,一刻不停地忙碌着。有一段时间,她一阵一阵地咳嗽个不停,甚至边咳边呕吐,直至喘不过气来,才不得不停下手中的活儿。这时候,我睡得正香,母亲激烈的咳嗽连带着呕吐的声音就把我惊醒了。母亲把做好的粥盛在碗里晾上,又给我用辣椒面儿拌了切好的白菜心。我坐在风箱旁的小木凳子上,急急忙忙地喝着母亲给我凉的不太烫的粥。母亲看着我着急的样子,轻轻地嘱咐说:“慢点吃,别烫着,能赶上上课。”当时,我曾经看到灶火前有一堆痰被柴火灰掩盖着。以后我多次回忆起那个场景,总是觉得母亲在那个时候一阵一阵剧烈的咳嗽,实际上是得了肺炎,这正是她后来患肺心病的祸根。
在我的心中,永远充斥着对母亲的愧疚。
母亲是因我而受累,而积劳成疾的,是因我而累死的!这是我永远的心痛。
1965年9月1日我离开家,奔赴昌黎的唐山供销合作学校上学时,母亲、父亲带着一家人送我到村东头。那时,母亲的身体还比较好,没什么大毛病。只是她的眼里总是含着泪花,那显然是对我这个大儿子的牵挂和不舍。姐姐以后几次曾经对我说,这一年的国庆节到旧历大年前,我在遵化县平安城供销社实习期间,母亲因为想念我,经常偷偷地流眼泪。当她看到我从平安城寄回的照片时,看我比从家里走时瘦了,又几次流下了眼泪。照那张像时,正当秋天,我穿的是蓝色的翻领夹克衫,头发也长了,显得脖子又细又长,脸也显得瘦。母亲是个感情非常丰富的人,在大儿子身上的心思就更重了。儿行千里母担忧,这句话放在我们母子身上,显得尤为突出适用。
(未完待续)
作者:翟 友,微信名:闲云野鹤。中共秦皇岛市委党校退休。曾任昌黎县委常委、宣传部长;山海关区委副书记、政法委书记;秦皇岛市委党校常务副校长。
主播:冯淑莲,网名:阿莲,秦皇岛企业在职党务工作者。河北省文学艺术研究会朗诵委员会会员,秦皇岛朗诵艺术团成员,“京津冀头条”编辑部“秦皇岛头条”主播。热爱朗诵, 愿将余生奉献给有声语言艺术,更多更好地传播党的声音。
主播:汪学芳,网名:和平鸽。秦皇岛市民政局退休。河北省文学艺术研究会朗诵委员会会员,秦皇岛朗诵艺术团成员,“京津冀头条”编辑部“秦皇岛头条”主播。橦声学堂成员,是一名有声语言爱好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