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灵的溪流》(摘录25)
——我深念的母亲(下)
作者:翟 友
主播:阿莲、和平鸽
(五)
那几年,病痛如恶魔一般,一直折磨着母亲。仔细想一想,从我去昌黎上学之前几年开始,母亲的身体状况就开始衰退下来,忙活家务也显得费劲了,有时就连走路也十分费力气。但她就是歇不下来,总是强挺着忙些家务活计。我现在想,母亲那时的心脏病,就已经发展到心衰的程度了。1967年秋后,我从昌黎回家,就看到母亲的身体很软,她好多时间都是在炕上坐着。那时,我20来岁,脑子也简单,每次回来,总是爱往街上跑,找伙伴们待一会儿,说说话。姐姐几次对我说,你咋不跟妈多待会儿,说说话啦?那次回来,村俱乐部要安排晚上演节目,要我唱首歌。姐姐听到这个信儿,就撺掇着母亲去听我唱歌。晚会在村东口的老陆家菜园子举行,我站在土坎上边的畦埂上,唱了一首《赞歌》,也看到了母亲坐在不远处的玉黍皮编的垫子上看节目。演出散了后,我回到家里时,问母亲:“都看完了?”姐姐说,妈看到半截就回来了,还是不舒服,浑身显着软,没精神。记得在那几年里,每次我回家来,看到母亲总是无精打采的,不是在炕上躺着,就是在炕上坐着。我心里明白,母亲这是身体实在不行,挺不起精神来。只要她稍微有一点儿精神,她是躺不住坐不下的,早就忙活那些个没完没了的家务活儿了。
1967年冬天,我回到家里,正赶上母亲病得很严重。夜里,她不停地咳嗽,一声连着一声的,连气都喘不过来。一阵接着一阵的连咳嗽带喘,她根本躺不下。整整一夜,都是由父亲和姐姐轮流在后边抱着母亲。每次剧烈地咳嗽一阵,母亲就上气不接下气的喘,满脸和脖子都是汗,随即嗓子就干渴难耐,就要喝水。我就在堂屋用铁锅烧开水,然后一碗一碗的晾上,晾温一些给母亲喝。这种严重的病况,母亲闹了好几次。每当她咳喘厉害时,就让她喝一点儿可待因药水,她的咳喘就可以稳定一会儿。这种药是父亲托人去林西的唐山第三医院找关系开来的,是一种强力镇静药,院方控制很严。母亲用了可待因,也就是起一会儿镇定止咳作用,不能从根本上解决问题。
对于给母亲治病,父亲可是尽心竭力了。那个时候,家里生活还很贫困,父亲就千方百计地筹措点儿钱,带母亲去林西三院住院治病,只是一直看不到病情好转。一次我回家来,没见到母亲,姐姐说,爸爸带着妈去林西三院住院去了,今天回来。傍晚,我到村东头去接他们。天已经漆黑了,我才听到了父母亲回来的声音。我迎了上去,却看不到母亲。父亲说,你妈在后边呢。我往远处一看,在几丈以外,在黑黑的夜色中,母亲正疲惫无力地向我走来。我看到母亲这个样子,知道她的病还是没有大的好转。母亲身体的这种病况,在那两三年里一直没有好转的迹象。前几年,听一个秦市第二医院的专家说,得了风湿性心脏病的人,治好的几率是极低的,存活的年限也都不会长。
直到现在,对母亲的这个病,我仍旧心有不甘,并且愧疚不已。
回到家里的第二天,姐姐对我说,母亲在凌晨发作了急性心脏病。犯病前的一段时间,母亲的病情一直较平稳,经常在炕上坐着听收音机,收音机是三姑拿来让母亲听的。母亲犯病后,父亲急忙找人套了大车,立即往林西三院拉。母亲怎么也不去,一直挣扎着摆手拒绝,刚出庄不远,母亲就在姐姐的怀里停止了呼吸。
母亲去世前的那几年,正是家里的生活困难时期,病病殃殃的母亲,也一直得不到什么补养。母亲去世后,姐姐以后安慰我说,妈走以前,她把一只下蛋的老母鸡,给妈杀了吃了。
几年里,姐姐为母亲可是操碎了心。这也是姐姐内心的些许慰藉吧!
(六)
妈不在了,家就空了。在那两年,我只要回家来,一走进屋里,就觉得家里空空的。母亲走了两个月,我就毕业分配了工作。尽管工资很少,但是我毕竟可以帮助家里一些呀!那时家里是多么困难哪!我可以给母亲买些吃的,可以给她买点儿药哇!可是这些,我都没能来得及办到。
这是我一生中的最大的遗憾和愧疚。
但是在我家,最悲痛的还是父亲、姐姐和妹妹。父亲怀着巨大的悲痛,一整天去生产队参加劳动,下工回来就一头扎到自留地里、去菜园子里干活儿,打发那些个痛苦的日子。姐姐和妹妹在母亲去世后的那些日子里,从白天到黑夜,摇着个纺车,不停地纺线,泪水从她们的眼角不停地往下流。西邻居王鹤家大奶奶说,这姐俩手里的纺车总是“嗡嗡”地响一宿,她们的心里不定多难受呢!
妹妹从小就懂事。母亲去世时,她刚十三岁,正读小学四年级,为了帮父亲和姐姐操持家务,她就果断退学了。她一直尽力学着管理家务,在姐姐年龄大了出嫁以后,她更是全力帮着父亲操持家务,照顾着哥哥弟弟们的生活。
母亲去世后几个月,我回家了。一天夜里,最小的五弟在梦里喊了一声“妈”,正在一旁睡觉的二弟听到了,就哭了起来,我也跟着哭了起来。在炕上一边睡觉的父亲也醒了。在南屋睡觉的姐姐,也披着衣服过来了,安慰我们几个。母亲去世时,五弟刚刚八周岁,他最小,最可怜。在那段较长的时间里,家里的气氛始终是悲苦凄凉的。
母亲是在旧历九月初一去世的,三个月后的农历大年的那几天,我们一家人,是在对母亲苦苦的思念中度过的。大年中午吃饭时,父亲习惯地端起了小酒盅,他那是借酒浇愁啊!同时,他的脸上露出勉勉强强的微笑,他是想扭转一下家里的悲苦气氛。不料想,他喝了第一口酒,就喝呛了,呛得咳嗽不停,喘不过气来。看到父亲这样痛苦,我的心里愈加悲痛,立即跑到村东头母亲的坟墓旁,跪着大哭了一场。
(七)
人们都说,时间是医治精神创伤的良药。在失去母亲的事实面前,一家人总是那样悲悲戚戚的,行吗?要是这样,这也绝不是母亲的心愿吧?
母亲走后,姐姐就几次嘱咐我们六个弟妹们说:“妈走了,日子还得过。咱们都应该要强,家里穷不怕,衣裳破了也不怕,但得干干净净的,不能让别人笑话。”姐姐是个要强的人,在她出嫁前的那几年,她把这个家料理得井井有条,村里的人有口皆碑。
母亲去世以后,父亲曾经不止一次地对我们说,“你妈总是屈己待人,知情达理,啥事都总是先为别人考虑。我遇到事了,帮我琢磨得可细了。”他对母亲的思念,自然是最深重的了。最值得称道的是,他一时一刻也没有忘记母亲的嘱托,要带着一家人一直往前奔,往好里奔。过了一段时间,有一次,父亲一边坐在炕沿上抽着旱烟袋,一边对我们说:“你妈走了,咱们的日子还得过,还得过得比过去好,这才对得上你妈的心思。今后,咱一家子要扬起脖子、抬起脑袋过日子,别总是咳声叹气的了!”
1969年春天,父亲就带着姐弟妹们,拆了我家那破旧的三小间草厢房,在村里乡亲们的帮助下,盖起了三间半坐北朝南的平房。盖房的檩子,有几根是母亲在世时就陆续准备的,其中一直寄托着母亲住上新房的憧憬和希望。现在,母亲的希望终于变成了现实,变成了她寄望于一家人的新气象。
(八)
越是往后,家里的日子就越来越有些亮光了。我这个当大儿子的,谨遵父母的嘱咐,老实本分,要强认真地工作,终于成长为一个县级干部;老二老三两个弟弟,做合同工退休后,拿着退休金,过的小日子也挺舒适;五弟成为我们村有历史以来的第一个本科大学生,在唐山劳动日报社工作至退休;姐姐和妹妹出嫁后,家庭状况都不错,姐夫和妹夫都参加工作并退休,他们的子女们或大学毕业或是做职工,工作也都很好;只有四弟一直陪着父亲在家里劳动,他在赡养父亲上功劳最大。十几年来他一直在家里做豆腐丝卖,小日子还算宽裕。令他欣慰的是,他的子女们分别在唐秦两市工作,生活状况也都不错。
儿女们没有辜负父母的希望和嘱托。父亲看到把我们姐弟七个抚养长大成人了,脸上终于展现了笑容。
我们没有让母亲白白操心流泪,我们都成家立业了,我们实现了母亲的寄托。
母亲,在九泉之下,您安心合上眼吧!
伟大慈爱的母亲,永远活在儿女们的心中!
回忆母亲,心情沉重,泪滴与键盘起落和鸣。
(全文结束)
作者:翟 友,微信名:闲云野鹤。中共秦皇岛市委党校退休。曾任昌黎县委常委、宣传部长;山海关区委副书记、政法委书记;秦皇岛市委党校常务副校长。
主播:冯淑莲,网名:阿莲,秦皇岛企业在职党务工作者。河北省文学艺术研究会朗诵委员会会员,秦皇岛朗诵艺术团成员,“京津冀头条”编辑部“秦皇岛头条”主播。热爱朗诵, 愿将余生奉献给有声语言艺术,更多更好地传播党的声音。
主播:汪学芳,网名:和平鸽。秦皇岛市民政局退休。河北省文学艺术研究会朗诵委员会会员,秦皇岛朗诵艺术团成员,“京津冀头条”编辑部“秦皇岛头条”主播。橦声学堂成员,是一名有声语言爱好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