编者按:
本文是钟振振教授主持的国家社会科学基金重大项目《全宋词人年谱、行实考》(项目批准号17ZDA255)的阶段性成果。呈纤手·木兰花
秦弦络络呈纤手。宝雁斜飞三十九。徵韶新谱日边来,倾耳吴娃惊未有。〇文园老令难堪酒。蜜炬垂花知夜久。更须妩媚做腰肢,细学永丰坊畔柳。
〇此词当作于徽宗政和三年癸巳(1113)或后一二年间。按,夏承焘先生《贺方回年谱·政和二年》曰:考《宋史·乐志》,谓:政和三年,诏令大晟府刊行新徵角二调之已经按试者。姜夔《白石道人歌曲》五《徵招序》亦云:《徵招》《角招》者,政和间,大晟府尝制数十曲。《呈纤手》词必作于政和三年之后。兹从夏先生说。惟苏州为当时繁华大郡,新乐传及,必不甚晚,一二年间足可至于风靡,故稍加限制云。
〇秦弦络络呈纤手:谓乐妓弹筝,以纤细之手献艺。
秦弦:李白《古风》诗五十九首其五十五曰:齐瑟弹东吟,秦弦弄西音。《宋书》卷一九《乐志》一曰:筝,秦声也。《隋书》卷一五《音乐志》下曰:筝,十三弦,所谓秦声。
络络:此盖形容筝声连续不断。
呈纤手:隋·丁六娘《十索》诗四首其四曰:欲呈纤纤手,从郎索指环。
〇宝雁斜飞三十九:谓三筝同奏。
宝雁:唐·李商隐《昨日》诗曰:二八月轮蟾影破,十三弦柱雁行斜。贯休《富贵曲》诗曰:刻成筝柱雁相挨。宋·傅幹《注坡词》注苏轼《点绛唇·己巳重九和苏坚》曰:筝柱斜列,参差如雁,故贯休诗云:刻成筝柱雁相挨。
斜飞:陆龟蒙《送棋客》诗曰:满目山川似势棋,况当秋雁正斜飞。
〇徵韶新谱日边来:元·马端临《文献通考》卷一三〇《乐考》三《历代乐制》曰:政和三年五月诏曰:大晟之乐已荐之郊庙,而未施于燕飨。比诏有司以大晟乐播之教坊,试于庭殿,五声既具,无惉懘噍急之声,嘉与天下共之,可以所进乐颁之天下,其旧乐悉禁。于是令尚书省立法,新徵、角二调曲谱已经按试者,并令大晟府刊行。
宋·蔡絛《铁围山丛谈》卷二曰:古之乐备八音。八音,谓金、石、土、革、丝、木、匏、竹。土则陶也。后世率不能全其克谐。至政和,诏加讨论焉。乃作《徵招》《角招》,而补八音所阙者曰石曰陶曰匏三焉。
按,《徵招》,见《孟子·梁惠王》下曰:景公(按,齐景公)召大师曰:为我作君臣相说之乐!盖《徵招》《角招》是也。
《徵招》《角招》即《徵韶》《角韶》。宋·王观国《学林》卷三《名讳》曰:晋文帝名昭,故“王昭君”改为“王明君”。经史中“昭穆”之“昭”本音“招”,以避晋文帝讳,皆呼“昭”音“韶”;《徵招》《角招》亦音为“韶”;而经史释音并音“昭”作“韶”矣。
新谱:新乐谱。唐·王建《霓裳词》诗十首其四曰:旋翻新谱声初足,除却梨园未教人。
日边来:唐·贾曾《奉和春日出苑瞩目应令》诗曰:臣在东周独留滞,忻逢睿藻日边来。
按,旧题战国魏史官《竹书纪年》卷上《殷商·成汤》曰:伊挚(按,即伊尹)将应汤命,梦乘船过日月之旁。故后世诗人每以“日边”为君主身边。唐·张九龄《奉和圣制次琼岳韵》诗曰:咸京天上近,清渭日边临。宋之问《奉和九月九日登慈恩寺浮屠应制》诗曰:凤刹侵云半,虹旌倚日边。王勃《白下驿饯唐少府》诗曰:去去如何道,长安在日边。皆其例也。
〇倾耳吴娃惊未有:谓侧耳聆听苏州美人演奏此京都传来之新曲,惊其美妙,为前所未有也。
倾耳:《礼记·孔子闲居》篇子夏曰:倾耳而听之,不可得而闻也。
吴娃:汉·扬雄《方言》二曰:娃,美也。吴楚衡淮之间曰娃。故吴有馆娃之宫。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