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海燕乡情诗六首
安徽名人馆
二千多年的时空
捏在同一个时间,同一个地点
走在其中,与老庄、包拯、胡适们亲切交谈
自己觉得像个真正的皖人
像一种参股,享受皖山皖水的风水
不是在梦中,而在同一条路上
走出名人馆,看了看身后
一路苍白,让我突然醒了
千万别冒充安徽这星群般的名人
那样会亵渎了自己的故乡
在西去列车上
在西去列车上
看见时光远处的蚌埠
七步街鱼蚌腥味的呼吸
路过商丘,历史的手,抓来几千年的古镇
骨瘦如柴,体温忽高忽低
那时的郑州,一个过路店,撑着三口油条锅
喂养着朝代春秋
是铁路,这个延长的子宫
将它们孕育为城市
一个枢纽,吃胖郑州,高过开封
将省会的帽子,戴上额头
二哥返乡
二哥出院刚一天,他就返乡
给省城一百多平米的房子泼一瓢冰水
他怕故乡绿叶的窝笋想他
又怕渴了墙角的几枝梨花
还有,几棵已经怀胎的蚕豆
夜夜托梦,蜇疼他的病床
他的心,像春雨,也像阳光
苦恋养大童年与少年的地方
我不同意他返乡,劝他在省城多休息几日
女儿围在身边,一道健康的长城
让人把心悬在轻风白云之上
他不听,每一缕思维都是直发故乡的船
交出触碰乡愁的澎湃激情
拔节的青麦里,有他的血
种地的锄头,挖出日子泥土的香
把一片春,拴在村庄空寂的头上
我因没和他一道返乡
说我的乡愁,被城市驯化成无知
没有质量,也没有重量
墓碑,我不敢面对(一)
我曾持既有的青春,坐在墓前
让青春追着墓碑下的人,生命写一部战士的传记
以这样的形式
做祖国最伟大的儿子
后来,我不这样了
认识到死的再伟大,不如墓碑下的人活着
做母亲膝下行孝的儿子
人活于世,要为世界作贡献
再大的贡献,不能与生命相抵
碑上的文字是他人撰写的
再美,不会站起代替儿子
我看到无数墓碑下的人
亲人,不能走到埋没儿子的深山小径
墓碑上的文字,没有飞鸟的翅膀
无法呈现给故乡的眼睛
我看到墓碑下无数人的父亲、母亲
一生时光,炼成的痛苦与无奈
生活苍白,断崖之高
再高的碑,不能替代做父母的完美
所以,几十年我不敢去写墓碑
怕高调的文字,戳痛亲人的心
只想“以人为本”理念,不再用命押韵
一生奋斗,日子都是春天
蓬勃的生命,写出一段碧蓝的功绩
墓碑,我不敢面对(二)
人走了,留下一群墓碑
都说他们还活着
这话无法安抚他们的父亲、母亲
再美的话,不如眼见为真
随着一张日历被塌方砸碎
属于他们的日子已经死去
年纪轻轻,爱的花朵没结出儿子
父亲的拐杖,还没有做好
母亲的病痛,正向着万里延伸
为让他们睡得安稳
我曾想代他们去做一辈子儿子
让老人晚年的曙光,抱着得体的温暖
可我无能为力,我的父母在困顿的暮色
一举一动被岁月漂白,难,像山一般排列
照顾战友的父母,我不能做一个幻想的男人
我的战友,你们若是活着多好
最好的实用主义,是做好儿子,又能当好父亲
我,不敢面对墓碑
那里卧着死去的,不堪负重无法取代的灵魂
墓碑,我不敢面对(三)
一个生命的结束,对个人、对单位
都开启了一个悲剧
我不想用红色、金色,或者绿色、深玫瑰色
把它说成高于青天的壮举
以往,语言总是高举着耙子
得意地宣布这一发现,是伟大的奇迹
可是,他的父亲、母亲,却把火红的未来搁置
生活,因失去儿子而被痛苦遏制
我与死者,亲如兄弟
一种目标的东西,把我们融为一体
声音与汗水日夜混杂一起
我不嫉妒他的伟大与无畏
不嫉妒那些鲜亮的荣誉
我只想对他高喊:为了父母晚年的旷野
为了儿子未来明亮的天空
你不必要那些殊荣
虽放大了自我,家庭与亲人
失去了事物中最好的渴望,最好的份额
事业,需要长期在席,需要永恒收益
所有生命,都不应被事故的死亡撞碎
即便在最大的黑暗中
这都是生命的责任
百度图片 在此致谢
朱海燕,安徽利辛人,1976年入伍,在铁道兵七师任排长、副指导员、师政治部文化干事。1983年调《铁道兵》报,1984年2月调《人民铁道》报,任记者、首席记者、主任记者。1998年任《中国铁道建筑报》总编辑、社长兼总编辑,高级记者。2010年3月调铁道部工程管理中心任正局级副主任,专司铁路建设报告文学的写作。享受国务院特殊津贴,系中国作协会员。
主编 李汪源
校对 张 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