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稀之前《泉城晨话》第403期

杨延斌

我从有了自己的家，就给家人立了规矩：不许给我过生日。但我不反对别人过生日。今天是我的69岁生日，是古稀之年到来前的最后一个生日，趁着还有资格说六十多岁，我觉得该以文字的形式说点什么。

我写任何一期《泉城晨话》都有个主题，可是这期，我真的不知该说些什么才合适。索性，就围绕着我的生日，没话找话说吧。

我知道自己的生日时，已经24岁。我爹娘阳寿太短，在我6岁前都被阎王殿抓了壮丁。三个姐姐大的才16岁，他们都不记得我的生日。

1980年的春天，那是我离开水务街12年后第一次回家。说是回家，其实水务街连我生活了12年的两间南屋都没留下，严格说那是回村而不是回家。总得有个落脚人家吧，我就扑奔原大队书记杨和章家，我叫他六叔，他是我童年留下最好记忆的长辈。我不忘六叔对我们姐儿四个的好，所以在北大荒给六叔寄过几次茶叶。

六叔见到我的一瞬间，紧攥着我的手，脸上淌下喜泪叫着我的小名说：“揍梦都没想到你穿这身呢子皮鞋回来，幸亏玲子（二姐）把你领到北大荒！娶媳妇了吗？”我说没有，六叔欣慰地一笑说，“在家里领个俊的走！”

六婶子也擦擦泪，一把把我拽到她身边，伸开两臂使劲揽了我一下说：“你给婶子寄的茶叶，俺舍不得喝呀，还有呢！”这使我猛然想起，其实水务街最能喝茶的就是六婶子。

说话间，六叔家不一会儿就挤满了人，这个问你看看我是谁，那个问你还记得我吗？这时从门外挤进来一个人，我一张嘴就叫出四婶子。杨家有两个四婶子，进来的是住在靠湾近的那个。大家都是来看“猴”的（我属猴）。四婶子喜极而泣说：“你娘生你那天是俺包的，时候是阴历三月十八，太阳刚照到窗户上。再过10天就是你的生日。”说这话那天是1980年4月22日。那年的农历三月十八是5月2日。

那年我回到黑龙江省浩良河化肥厂，因为和二姐相距千里，我就写信把生日告诉了二姐。

1981年我有了自己的家，但是我决定不过生日。或许别人过生日是一种庆生，我却觉得过生日是一种精神折磨。

现在回头看，这个决定过于武断，害得老伴也一直没过过生日。轮到女儿和她的三个儿子，年年离得大老远就张罗过生日，我就开始装聋作哑了。不过，我们老两口依然坚持不过生日。往年到生日这天，老伴嘴上不说，一定下一碗面。她懂我懂，就是不能说，因为她说了我反而不高兴。我是那种刻意不想养成爱吃这个爱喝那个习惯的人。“你想吃啥？”这句话老伴问了几十年，她也没问出答案。我的原则是，绝不挑三拣四，好吃就多吃几口，不可口就少吃几口，所以四十多年来，老伴听不到我说啥好吃啥不好吃。渴了有水喝，饿了有饭吃，这是我最大的满足。

这些年每逢过生日，倒是有种特别的幸福感受：二姐在世时，她会打电话提醒我过生日，只不过话中带着哭腔；有位没血缘的姐姐，也是我的挚友，至少30年每逢我生日这天一早，一定会接到她的祝福，这个情已经流淌在我的血液里。今天，还有一位刚刚认识两年的妹妹，也祝福我的生日，这令我大喜过望。这种相距千里的祝福，和酒席上祝福的滋味大有不同。这是无价的情谊！

既然话题是说生日，我得对现在人过生日有个态度。大概在近四五十年内，流行起在生日蛋糕上插蜡烛，蜡烛的数量和生日者的年岁相等，然后由过生日的“寿星”一口气把蜡烛吹灭，接下来是在短瞬的黑暗中，响起亲朋好友的掌声和欢笑声。

我在琢磨一个问题：一个人过生日过的是什么意思？一个人的生长，还和爸妈有啥关系吗？

其实按中国传统，吹灯拔蜡的寓意并不是吉利。依照成语解释，吹灯拔蜡是比喻垮台、散伙的意思。比如在杨朔的小说《春子姑娘》中有这样的语言：“鬼子也长不了了，眼看着就吹灯拔蜡了！”

我们是中国人，吹灯拔蜡在外国人那里或许没什么，但我们得讲究个吉利。另外，一个人的生命是爸妈给的，过生日那天，应该感恩妈妈在产床上遭受的疼痛折磨，应该牢记爸妈的养育之恩，在过生日的仪式上，应该把感恩爸妈当作重头环节。可是，我见到的是，有许多年轻人过生日，爸妈都不在场。总不能让我感觉某某不是爸妈生养、疑似从石头缝蹦出来的吧？

我知道，年轻人过生日吹蜡烛，是受西方文化的影响，跟传统习俗毫不搭界，更与延续香火的观念毫无瓜葛。

查了网上确认，吹蜡烛的习俗起源于古希腊，那时人们为月亮女神阿尔忒弥斯庆祝生日，会在祭坛的蜂蜜饼上插蜡烛，后来逐渐演变成在生日蛋糕上插蜡烛并且吹灭，其寓意是向神灵传达愿望并让愿望得以实现。随着全球化的发展，苍蝇和蜜蜂组团飞来中国，有些人为了沾上外国人的洋气儿，过生日就开始吹蜡烛。我赞成把生日过得隆重，热闹喜庆，但我及其反对在过生日那天，把爹妈冷落在一边。

我认为随着中国在全世界的影响力越来越大，我们越是保持祖传下来的文化传统，就越容易成为能影响世界的文化。丢了自己的文化，就是紧踩着外国人的脚印走，中国人天生的黄皮肤，也不能嬗变成白皮肤。

2025年4月15日于济南

      作者简介：杨延斌，笔名水务。《都市头条·济南头条》首位特约专栏作家。德州市作家协会会员，济南市作家协会会员，山东省散文学会会员，山东省网络作家协会会员，山东省写作学会会员，山东省作家协会会员，中国散文学会会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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