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编者按
鞓红牡丹原产青州,北宋开始名冠天下,近代已无人知晓。冯蜂鸣发现鞓红文化,并考证出鞓红就在青州偶园,树龄300多年依然茂盛。从此,鞓红牡丹及其文化,遂被当代所识。
冯蜂鸣研究成果《鞓红即青州红》一书,特邀冯志伟诵读,于此发表,以飨诸君。

(上图摄影:彭向东)
胡仲弓 • 犹疑洛浦仙
胡仲弓似乎在对陆游说,你梦里才能见到洛浦,我在鞓红面前,睁着眼睛就看到它了。只有一点,我们是相同的。你见到洛浦后,“泪流如泄”,我见到她,难道就会静若止水?
胡仲弓先由鞓红想到青州,又从鞓红想到洛神,想到洛浦,这就看到了北中国的河山。这个弄得洛阳纸贵的才子,一生玩世不恭,居然也因了鞓红,放不开对天下的忧患。
800年前,还有个不同寻常的,即不正常之人,胡仲弓。
胡仲弓考中进士以后,干了会稽(今绍兴)县令。但时间不久,他就浪迹江湖去了。俨然又一个花翁孙惟信。
只是,他比花翁更加挥洒性情,放浪形骸。他有一首《次芸居无题韵》,竟是这般说的:
身似浮云不定栖,
倚栏觅句听鸦啼。
洛阳纸价新来贵,
吟得诗成就壁题。
前两句,说他浪迹天涯的洒脱。其实并未出奇。后两句来得有些意思:
我的诗,弄得洛阳纸贵了,
吟出新诗,不敢付印,就写到墙上吧。
诗人卢梅坡与胡仲弓是好友。酒席上,他们一起观赏过鞓红后,胡仲弓为卢梅坡的诗,作了这个“次韵”:
梅坡席上次韵牡丹
为甚花神受气偏,
却来南地逞花妍。
鞓红未数青州种,
粉白犹疑洛浦仙。
【注:
胡仲弓:字希圣,1266年前后在世,清源(今福建泉州)人。
梅坡:宋代诗人卢梅坡。
偏:特别。
未数:不消说,不用说。
洛浦仙:即洛神。】

(上图摄影:彭向东)
胡仲弓说:
为什么,花神鞓红接受的气脉这么特殊,
明明生在北国,却到江南来逞强斗艳。
不用说,鞓红是来自青州的种族,
看到它花瓣上微露的粉白色,真叫人怀疑这是洛神现身。
这诗乍看上去,除了录有鞓红传育中出现的变异——深红的花瓣上,现出了些微的粉白。其余似乎没什么。但仔细揣摩,那味道就醇厚了。
先看那“洛浦仙”。曹植在《洛神赋》中,是这样摹写她的:
翩若惊鸿,
婉若游龙。
荣曜秋菊,
华茂春松。
仿佛兮,若轻云之蔽月;
飘飘兮,若流风之回雪。
远而望之,皎若太阳升朝霞;
迫而察之,灼若芙蓉出渌波。

(上图摄影:彭向东)
简直美到了顶尖之上。李商隐甚至说,曹植本该是天子,没有坐上王位,多半是因为写了《洛神赋》:
君王不得为天子,
半为当时赋洛神。
那洛神会弹七弦琴,还教给洛河人家结网捕鱼、养畜放牧。她是有貌有才的仙女。在胡仲弓那里,只有这样的洛神,方才配得上鞓红这个“花神”。所以他看到鞓红,就以为洛神来了。
胡仲弓对鞓红的钟爱,几近于无以复加了。然而,他若只是这般赞美鞓红,这诗也就稀松了。更重要的是:
胡仲弓写到“青州”后,又说“洛浦”。而它们,都在中州那大宋的失地里。况且,以青州和洛浦代指大宋失地,也不乏先例。熟悉李清照的人都知道,她南渡后说的“青州”,无一不指江北沦陷之地。至于洛浦,就要看看陆游了:
负壮略、纵横王霸。
梦经洛浦梁园,
觉来泪流如泻。
山林定去也。
他说:
我怀揣着纵横疆场,成就霸业的宏图伟略,
梦中见到了洛神的河浦和汴京的梁园。
然而醒来之时,泪流如泄。
因为那“山林”,确是离开大宋了。

(上图摄影:彭向东)
胡仲弓似乎在对陆游说,你梦里才能见到洛浦,我在鞓红面前,睁着眼睛就看到它了。只有一点,我们是相同的。你见到洛浦后,“泪流如泄”,我见到她,难道就会静若止水?
胡仲弓先由鞓红想到青州,又从鞓红想到洛神、想到洛浦,这就看到了北中国的万里河山。这个弄得洛阳纸贵的才子,一生玩世不恭,居然也因了鞓红,放不开对天下的忧患。
他肯定是忧患得破败不堪了,所以,才不理解鞓红:
你这个“花神”,怎么就“受气偏”?怎么就可以“南地逞花妍”?同样漂流南地的我,怎就做不到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