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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周烈夫 胡杨月色(小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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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语】当巴黎的群青颜料浸染塔里木河的星辰,当松烟墨汁勾勒游牧文明的年轮,《胡杨月色》以诗性笔触编织了一场跨越时空的艺术对话。周烈夫在丝绸古道与塞纳河畔架起虹桥,让龟兹古韵与当代艺术在胡杨泪凝结的琥珀色月光里悄然相融。这部作品不仅是东西方文明的和弦,更是对艺术本源的诗意叩问——当阿依夏的艾德莱斯裙摆拂过沈墨的卫星地图,我们终将明白:最动人的创作,永远诞生于生命与土地的深刻羁绊。九十九朵云絮飘过塔河时,艺术已化作掌纹里生长的葡萄藤。

第一章:月光下的相逢
新疆沙雅县奥普坎艺术家村落依偎在塔里木河旁,像是沙漠与河流孕育出的一片神性的土地。
沙雅的夜幕宛如一块巨大的黑色绸缎,轻柔地铺展开来,将整个村落笼罩在这无尽的幻觉里,有几颗稀松的星星为你眨眨眼,也为奔腾不息的塔里木河这匹野马披上了一层神秘的面纱。月光似银色的薄纱,洒落在河面上,河水泛起粼粼波光,无数细碎的银光在水面上跳跃闪烁,仿佛是繁星不慎坠入了这片静谧的水域。
沈墨怀揣着对艺术的无限渴望和执拗,从法国巴黎辗转来到了沙雅,在他看来世界文化的古老源头在塔里木河流域。他万里奔赴,寻寻觅觅踏上了这片充满神秘苍茫的土地,期望在这里寻找到新的创作灵感和生命的栖息地。
此刻,他正蹲在河湾处,身旁高大的胡杨树宛如岁月的守望者,粗壮的树干和粗糙的树皮,仿佛镌刻着千年的沧桑变迁。沈墨小心翼翼地支起画架,手指不自觉地轻抚胡杨树皮,树皮上凝结的树脂在月光下散发着琥珀色的微光,仿佛在悄声诉说着古老而神秘的故事。
一阵微风宛如调皮的精灵,悄然拂过,垂挂在胡杨树枝头的野蚕丝线,如同纤细的琴弦,在风中轻轻摇曳,突然缠上了沈墨的食指。就在血珠渗出的瞬间,一阵清脆悦耳的铃音从身后传来,如同山间清泉叮咚作响,打破了夜晚的寂静。 “别动,我来帮你。” 清脆的声音仿佛带着温度,沈墨转身,看到阿依夏迈着轻盈的步伐走来。她身着艾德莱斯绸裙,裙摆随风飘动,恰似一朵盛开的鲜花,扫过茂密的红柳丛,惊起几只水鸟。水鸟扑腾着翅膀,向着深邃的夜空飞去,在月光下留下一道道灵动的剪影。阿依夏走到沈墨身旁,熟练地从胡杨树上掰下一块树脂,放在掌心反复揉搓。树脂在她的掌心渐渐变得温热、柔软,成为胶状。
“这是胡杨泪,能止血。爷爷从小就教我,沙漠里的万物都有它的用处。”阿依夏一边说着,一边将温热的树脂涂抹在沈墨的伤口上,她的手指轻柔,带着淡淡的沙枣花香。沈墨凝视着阿依夏,月光宛如一位技艺精湛的画师,勾勒出她精致的侧脸,睫毛投下的阴影,在脸颊上轻轻晃动,如同微风拂过湖面,泛起层层涟漪。 “没想到胡杨还有这样的功效,我在巴黎从未见过这样神奇的事。”沈墨不禁感慨,思绪飘回了远在千里之外的画室。阿依夏抬头,眼中闪烁着好奇的光芒:“巴黎?那是个怎样的地方?是不是到处都是高楼大厦,看不到胡杨和塔里木河?”沈墨笑了笑,目光中带着一丝怀念:“巴黎有很多美术馆和画廊,艺术氛围浓厚。但那里没有像这里一样壮丽的胡杨林,也没有像塔里木河这样充满生机的河流。看到你,我好像看到了这片土地的灵魂。” 阿依夏脸颊微微泛红,转移话题道:“对了,你看那边!”她指着河对岸,“月光下的芦苇荡,是不是像一片银色的海洋?小时候,我经常和小伙伴在那里捉迷藏。”沈墨顺着她手指的方向望去,芦苇在月光下轻轻摇曳,宛如一片银色的波浪。这时,河对岸传来隐隐约约的都塔尔琴声,悠扬的旋律仿佛带着岁月的温度,为这美好的夜晚增添了几分浪漫的气息。沈墨还注意到,阿依夏腰间挂着一张小巧的渔网,渔网在月光下泛着微光,那是当地传统的捕鱼工具,承载着村落世世代代的渔业文化。
第二章:褪色的挂毯与星夜
月光如水,洒在奥普坎艺术家村落的巴扎上。巴扎灯火通明,人来人往,各种叫卖声、欢笑声交织在一起,奏响了一曲充满生活气息的乐章。阿依夏带着沈墨来到巴扎的一个角落,笑容满面地抖开一卷泛白的骆驼毛挂毯。那挂毯看上去年代久远,仿佛一位历经沧桑的老人,静静地诉说着过去的故事。 沈墨伸出手指,轻轻抚过磨损的纹路,触感就像抚摸着老人布满皱纹的手心,粗糙而又充满故事。“这是奶奶的嫁妆,”阿依夏眼中满是怀念,一边说着,一边从旁边的水桶里舀起一捧河水,缓缓浇在挂毯上,动作轻柔而虔诚,“用白骆驼毛织的,浸了水才能看清真正的颜色。” 沈墨看着河水,心中充满好奇,不禁问道:“为什么要用白骆驼毛?这有什么特别的意义吗?”阿依夏点点头,目光中透着庄重:“白骆驼在我们这里象征着纯洁和吉祥。奶奶说,用白骆驼毛织的挂毯,能给家庭带来好运。”随着河水缓缓渗入挂毯的经纬之间,褪色的靛蓝渐渐晕染开来,星月图案在纤维间若隐若现,仿佛沉睡多年的星辰被唤醒,重新绽放出光芒。 “看!”阿依夏指着挂毯边缘淡得几乎看不见的银线,眼中闪烁着光芒,仿佛在讲述一个神秘的传说,“这是用秋分那天的骆驼泪染的。那天骆驼刚失去幼崽,牧人说它的眼泪沾了星辉。”沈墨惊讶地挑眉,追问道:“用骆驼泪染线?这是怎么做到的?” 阿依夏笑着回忆:“小时候,我总偷喝染缸的水,被阿妈追着打。阿妈说喝了骆驼泪,心会变成石头。后来才知道,收集骆驼泪要在特定的时间,混合特殊的植物汁液,才能染出这种带有星辉的颜色。”沈墨的画笔悬在半空,一滴群青颜料仿佛受到命运的指引,悄然落在挂毯边缘,恰好填补了缺失的勺柄。 阿依夏眼睛一亮,突然抓住沈墨的手腕,眼中闪烁着惊喜的光芒,宛如夜空中突然绽放的烟花:“别擦!这样更好——现在的星空,就该有新的星辰。”这一刻,两人的目光交汇,仿佛时间都停止了流动,整个世界只剩下彼此的心跳声。这时,巴扎的一角传来一阵喧闹声,沈墨和阿依夏望去,原来是几个村民正在展示刚捕获的塔里木河的鱼,他们熟练地处理着鱼,动作行云流水,周围的人们纷纷投来赞叹的目光,这一幕展现着村落传统捕鱼文化的活力。
第三章:马奶上的舞蹈
春季转场的清晨,阳光如同金色的纱幔,轻柔地洒在广袤无垠的草原上,为大地披上了一层金色的外衣。沈墨满怀好奇地跟着阿依夏来到牧民的毡房。毡房内,一股发酵马奶的酸味混着皮革气息扑面而来,仿佛在诉说着游牧生活的独特魅力。 阿依夏赤脚踏进半人高的木缸,奶浆如同欢快的音符,漫过她脚踝的银链,溅起一朵朵白色的水花。“这是最古老的画布,”她弯腰舀起一捧马奶,泼在摊开的羊皮上,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宛如燃烧的火焰,“奶酶会让皮质变软,跳完一支舞,故事就烙在上面了。” 沈墨好奇地看着她,忍不住问道:“用跳舞的方式作画,这太独特了。你是怎么学会的?”阿依夏随着木卡姆鼓点旋转,足尖在皮革上勾出流畅的弧线,说道:“从小,奶奶就教我。她说我们的祖先就是这样,用舞蹈和自然对话,把生活的故事留在羊皮上。” 沈墨看着龟兹供养人的轮廓在皮革上逐渐浮现,忍不住抓起另一张羊皮,学着阿依夏的样子踩进去。冰凉的奶浆让他打了个寒颤,阿依夏笑倒在毡毯上,发间的沙枣花飘落下来。“你这姿势太僵硬啦!”阿依夏笑着起身,走到沈墨身边,“来,我教你。先跟着鼓点摆动身体,想象自己是草原上的风,自由又随性。”在阿依夏的指导下,沈墨逐渐放松,和她一起在马奶中舞动,欢声笑语在毡房里回荡。此时,毡房外传来羊群的咩咩声和牧人的吆喝声,那是转场队伍开始行动的信号,展现着游牧生活的独特节奏。
第四章:裂痕里的歌声
沙暴如同恶魔一般,毫无征兆地席卷而来。狂风卷着砂石,如子弹般砸在脸上,让人睁不开眼。阿依夏正教沈墨辨认胡杨的年轮,见状立刻拉着他躲进树洞。慌乱中,她怀里的鹰骨笛撞在树干上,裂开了细纹。
“没事的,”她的声音闷在头巾里,却带着坚定的力量,宛如沙漠中屹立不倒的胡杨,“胡杨木的伤疤里能长出新枝,笛子也是。”三天后,他们在胡杨林深处找到了九十岁的制笛老人。老人用布满裂口的手指,轻轻摩挲着笛身,仿佛在倾听它的诉说。随后,老人用红柳胶仔细地填补裂缝,动作缓慢而专注。
“这胶要混着晨露调,”老人的声音如同古老的钟声,在林间回荡,“就像补心口的伤,得用带着希望的东西。”沈墨想起祖父修复古琴时说的“断纹如故人”,突然把随身带的松烟墨挤进胶里。当晚,阿依夏试音时,吹出了从未听过的双音,那声音宛如天籁,在夜空中回荡。老人眯起眼,感慨道:“这是沙漠在教笛子唱歌。”与此同时,远处的塔里木河在沙暴过后,水流变得更加湍急,河面上有渔民驾驶着传统的胡杨舟,在波涛中熟练地撒网捕鱼,与大自然展开一场独特的博弈。
第五章:地毯上的年轮
在手工地毯作坊里,弥漫着一股独特的气息,那是古老技艺的味道。阿依夏将湿润的毛线覆在沈墨脸上,眼中带着温柔的笑意,宛如春日里的暖阳:“别怕,老祖宗都用这法子记大事。”她的呼吸拂过他眼皮,毛线的清凉里混着她指尖的沙枣花香,让人心旷神怡。当毛线缠上经线时,胡杨林的纹理清晰可见,连他颧骨的小痣都变成树影里的鸟巢,仿佛时间在地毯上留下了深刻的印记。
“以前恋人分开时,会把对方的脸拓在地毯上。”阿依夏用茜草汁在边缘画葡萄藤,眼中闪烁着深情的光芒,宛如夜空中最亮的星,“等再见面,比对着皱纹有没有长对地方。”沈墨望着地毯上交错的毛线,仿佛看到了岁月的流转,忽然说:“教我织地毯吧。我想把塔里木河的波纹拓下来,寄给巴黎的朋友。”在作坊外,一群孩子正在河边玩耍,他们模仿着大人的样子,用简易的渔网捕捞小鱼,欢声笑语回荡在河边,传承着村落的捕鱼文化。
终章:九十九朵云
冬牧场庆典那夜,月光洒在雪地上,宛如一层银色的薄纱,为大地增添了一份神秘的色彩。九十九户牧民献出白羊毛,仿佛为大地铺上了一层洁白的绒毯。阿依夏在巨型毡毯上踩出第一串脚印,宛如在书写着新的篇章。沈墨跟着泼洒松烟墨汁,那墨汁如同灵动的精灵,在毡毯上跳跃。当毡毯挂上晒架时,人们惊觉墨迹竟勾勒出塔里木河全貌——沈墨偷偷对照了三个月的卫星地图,将对这片土地的热爱都融入了其中。
“这是你的皱纹,”阿依夏指着河湾处交错的纹路,眼中闪烁着幸福的光芒,宛如夜空中璀璨的烟火,“这是我的。”她蘸取茜草汁,在两人掌纹重合处画下葡萄藤,象征着他们的爱情如同葡萄藤般缠绕生长。晨光中,第一只七星瓢虫落在未干的染料上,仿佛是大自然送来的祝福。沈墨突然想起那日被蚕丝割破手指时,阿依夏说:“沙漠里的伤口愈合得快,因为风沙急着要把故事填满。”而他们的故事,才刚刚开始,在这片充满魅力的土地上,将继续书写下去,绽放出更加绚烂的光彩,成为这片土地上永恒的传奇。远处,塔里木河在晨光中波光粼粼,渔民们已经开始了新一天的劳作,牧人们驱赶着羊群,向着新的牧场进发,奥普坎艺术家村落又迎来了充满希望的一天,续写着塔河与胡杨、捕鱼与游牧文化交织的壮丽诗篇。
2025年4月10日zlf于黄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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