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母心长
吴伦林
时光如白驹过隙,转眼间,母亲己离开我们十五个春秋。这漫长的岁月里,思念如同常青藤,在心底肆意生长,缠绕着每一个日夜。那慈祥的面容、温暖的笑容,时常在梦中浮现,给予我们前行的力量和勇气,激励着我们跨越生活的重重难关,去拥抱胜利的曙光。
母亲的一生,是一部用勤劳与坚韧书写的奋斗史。她以瘦弱的身躯,扛起家庭的重担;用勤劳的双手、为我们营造出幸福平安温暖的港湾。在那个艰苦的年代,母亲含辛茹苦地将我们六姊妹抚养长大,看着我们成家立业。她的一言一行,如春雨般“随风潜入夜,润物细无声”,潜移默化地影响和教育着我们,那些温暖而感人的点滴,早已深深烙印在我们的记忆深处,难以忘怀。
母亲名叫杨守英,老家在连云港市花果山乡新滩村。她生于一九三O年一月,一九四八年开始工作,于二O一一年十月离世,享年八十一岁。回溯过往,一九四三年外祖父不到四十岁便撒手人寰,这让本就贫寒的家庭雪上加霜,可谓“上无片瓦遮风雨,下无立锥之地安身”。失去了顶梁柱,生活没了依靠,在黑暗的旧社会,又有谁会在意百姓的死活?外祖母带着子女苦苦支撑,可日子实在难以为继。走投无路之际,为了让孩子的活下去,外祖母忍痛将大姨和三姨先后送去做童养媳,随后带着年幼的母亲和大舅杨守信,一路向南逃荒要饭,来到如今灌云一带,那时大舅才六岁,他们饥寒交迫,风餐露宿;夏天顶着烈日,饱受蚊虫叮咬;冬天冒着严寒,在冰雪中艰难前行,这样漂泊的曰子,不知持续了多久。
幸运的是,在危难时刻,叶朝网大舅的父亲伸出了援手。因为叶朝网大舅的母亲与外祖母是姑表姊妹,所以我们称呼叶朝网大舅的父亲为姑爹。当时,叶朝网大舅也不过几岁,外祖母带着母亲和大舅杨守信投奔到猴嘴曹圩叶朝网舅家。在哪里,他们得以在锅房打地铺栖身,受到了亲人般的关怀与照顾,从此有了安身之所,与叶家共同生活了近两年。母亲与叶朝网大舅感情深厚,儿时常常背着他玩耍。叶朝网大舅回忆说:“你妈结婚时是从我家出门的。我到徐圩场工作时,还专程去方南工区四组看望你大舅杨守信呢”。叶家的救命之恩,让杨家得以延续,也才有我们这一代。
母亲的勤劳善良、温柔贤惠,在我老家丁三圩是有口皆碑。上世纪五六十年代,国家遭受严重自然灾害,又面临西方制裁,经济滞后,百姓生活困苦不堪。那时,临沂、新沂、宝应等地的许多穷人,纷纷到圩子里讨饭。每当有人来到家门口,母亲总是满怀同情,虽家不宽裕,却主动拿出一些食物,甚至请他们到家里吃饭,还叮嘱我们要善待这些讨饭的人,说大家都是被生活所迫,讨饭实不容易。母亲的善良之举,如同一束光,照亮了我们幼小的心灵,给予我们深刻的教育与启迪。不仅如此,母亲还经常帮助那些有困难的人,无论是否相识。父亲常说:“你母亲是个善人”。
父亲在一九六二年因爷爷病故,接替担任丁三圩生产组长。这个看似普通的职位,在盐场却是生产与社会基层管理的重要角色。父亲一干就是二十多年,直至退休,从未离开丁三圩,这在方南工区的历史上绝无仅有,家中事务几乎不闻不问,里里外外全靠母亲操持。母亲既要上班,又要带孩子,做家务,忙得不可开交。那时思想挂帅,小组每周至少组织一次晚上的政治学习,我家就成了会议室。每次开会,屋里屋外,床上床下都挤满了人,许多男同志还爱抽烟,烟雾缭绕。但母亲毫不怨言,热情地接待大家,又是倒茶倒水,又是整理安排。在盐场,女工的工作却要从事撩沟、做埝、压格、挖土、推盐、拐水等重体力劳动,下班回家还要操持家务。母亲就这样日复一日地忙碌着,从不喊苦叫累,还与邻里相处融洽,正因有她的背后默默支持,父亲才能在丁三圩安心工作,我们家也一直扎根于此。
我们姊妹六人都出生于上世纪五六十年代,那时国家贫穷,盐场职工收入微薄,如何让孩子健康成了父母最大的难题。母亲和千千万万勤劳的妇女一样,虽没有什么文化,却甘愿为子女吃苦受累,只为让我们吃饱穿暖。记得六十年代初,我六七岁时,国家遭受自然灾害,粮食欠收,实行粮食供应制,我们姊妹多,粮食根本不够吃,生活十分桔据。父母常常半夜起床,下河上滩捕鱼捉蟹,母亲一有空就去滩后,大圩堆采摘海英菜、抽筋菜等野菜,用来充饥。那时家家户户主食以稀饭为主,能加点山芋干就算不错了,饼更是稀罕物,各家通常把饼放在竹篮子里挂在房梁上,留给干重体力活的人吃。每次吃饭,母亲总是最后一个吃,从不上桌,为的就是让我们多吃一点、吃饱一些,她自己则吃剩饭剩菜,不够就用白开水泡一泡凑合一顿,母亲的一生就是这样省吃俭用过来的。
小时候,过年是我们最期盼的日子,因为有好吃的,还能穿上新衣服,热闹非凡。记得有一次过节,家里买了一大块猪肉,母亲洗净后放进锅里煮。肉香四溢,馋得我直流口水,站在锅边不肯离去。母亲一眼就看穿了我的心思,肉一煮熟,就切了一小块给我。那美味至今仍令我回味无穷,难以忘怀。还有一年冬天,家里许久没吃过荤腥了,母亲担心我们营养不足,影响身体发育。一天晚上,她不知从哪儿来的勇气,捉来一只大野猫,剥皮煮了一锅,让我们姊妹美美地吃了一顿荤菜。那一刻,我们深深体会到了“可怜天下父母心”的含义。
母亲对我们的教育,没有大道理,而是用言传身教影响着我们。她从未对我们大声呵斥,更没有动手打过我们。从小,她就教导我们吃饭要把碗里的米粒吃干净,说农民种粮食不容易,不能浪费。正因为母亲的教导,上学时写到“锄禾日当午,汗滴禾下土;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我们便更能深刻理解其中的含义,养成了节约的好习惯。
(母亲 与外孙女张阳合影)
在物资匮乏的计划经济时代,缺吃少穿是常态,布料需要凭票购买。为了节省钱和布票,母亲总是起早贪黑地为我们缝衣做鞋。白天上班劳累一天,晚上等我们洗漱睡下后,她便在昏喑的煤油灯下,一针一线地缝制衣服,这样的日子,不知持续了多少年。在母亲的悉心照料下,我们姊妹虽家境不富裕,但穿的总是干净整洁。炎炎夏日,她为我们摇扇驱热,日常里,又为我们洗头洗脚、洗衣做饭,母亲的爱,就藏在这生活的点点滴滴之中,平凡而伟大。
母亲的爱,是无私且坚定的。小妹出生后不久,患上严重肺炎,母亲心急如焚,抱着小妹赶往三十里外的场部医院。面对病情严重,医生都准备放弃治疗的困境,母亲没有放弃,坚持为小妹求医问药,最终让病情得以缓解。尽管小妹落下了气管炎哮喘的毛病,母亲仍四处打听偏方,努力为她治疗。六十年代后期,两位姐姐去水塘担水,大姐不幸被迎面刮来的西北风吹歪了嘴,就是患上了面部神经麻痹。母亲焦急万分,四处打听治疗方法,听说鳝鱼血能治嘴歪,便催促父亲骑着自行车,赶往百里外的新滩村,大冬天那儿逮住鳝鱼啊?功夫不付有心人,在家舅的帮助下挖出两条大鳝鱼。大姐按照土法治疗,最终脸部恢复了正常。一九七七年九月我因患严重的肺结核已形成空洞了,这种传染病,在那时是可怕的。许多人避之不及,只有母亲毫不畏惧,放下家中一切事务,在医院悉心照料我,陪我度过了一九七八年的春节。是母亲给予我战胜病魔的力量和勇气,这份恩情难以言表。母亲为儿女的生活、学习、工作、成家付出了艰辛的努力,真是操碎了心。

母亲退休后也未闲着。她先是在徐圩塑料滩帮带外孙女谭玉荣和翟玮,后来搬到板桥与我一起生活,又默默帮我做饭、带孩子,整理家务。无论在猴嘴还是在新浦,她始终为我们姊妹各家操心忙碌。还是因为有父母尤其是母亲的操劳付出,才让我没有后顾之忧,能够安心工作。登明从小由奶奶一手带大,奶奶对这个小孙子疼爱有加,照顾得无微不至,喂一顿饭常常追着跑半里路。母亲就这样曰复一日、年复一年地为我们操持家务,做饭、洗碗、拖地、擦桌等,三百六十五天从不间断。如今我退休后,亲自操持家务,才真正体会到其中的繁杂与辛苦,这不仅是个体力活,更是个技术活。母亲,您真的太辛苦了…
如今,母亲已离开我们十五年,但她勤劳善良,温柔贤惠的品德,竭尽全力抚养子女的高尚情操,以及顽强与病魔抗争的精神,永远铭刻在我们儿女心中。母亲我们爱您,想念您,这份思念将永远萦绕心间。愿您在天堂一切安好,也请您放心,我们一定会全心全意照顾好老父亲,让他安享晚年。
2025年4月22日

(父母亲与子女合照)

(以上是与第三代合照)

(全家福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