邂逅相遇 适我愿兮
——我以感觉写阎老
时当仲春,万象更新。
4月18日,接好友李含辛电话:“老兄,你把对联写好了么?”
“啥对联?”
“我已经把你拉进白养民《田园行吟》出版座谈会群,他是我初中时的老师,他的诗歌集《田园行吟》出版,明天在礼泉开研讨会,你我一起去,我写了对联,你写好后带上。”含辛是急性子,一口气说完。
他师即我师,我赶紧应承。放下电话,立即打开微信爬楼梯找信息,果然看见他写的对联,上下联共96字,字字玑珠,句句箴言,满满的报恩之情、反哺之意。
于是研墨展纸,挥毫书写,一连写了几幅,挑选了其中一幅。
翌日一早,我搭上他的车,途中接上多年好友、陕西省作协副主席王海,驱车直达会议所在地。我暗自揣摩:王海去参加,估计这个会不同凡响。
会议就设在白养民老师的居所,简朴的农舍装饰一新,大幅会标醒目,多数与会人员是生面孔。
听见有人说:”阎老马上到了。”
我有点怀疑,悄声问含辛:“是阎纲老师么?”
含辛说:“就是的!”
即将与阎老邂逅相遇,适我愿兮,我不由得欣欣之意直与春华并发矣!
没过一会儿,一位老者下了车,健步走向会场,掌声顿时响起。
他就是阎纲老师?只在照片上见过他的我,真的有点不敢相信,阎老已过鲐背之年了,精神仍如此矍铄,身材羸弱且坚挺,面容清癯白皙却无一点老年色斑。
有人搬来椅子,阎老就在会场门口坐下,王海与他熟稔,我刚好在旁就座,趁空隙自我介绍:“阎老,您是我心中多年的偶像,今天第一次见到您。”
阎老平静地看着我,问了一声:“听你口音不是当地人。”
“我是浙江的。”我回答。
“浙江哪里?”
“兰溪。”
“……”他在思考。
“李渔的故乡。”我做了提示。
“哦!知道,《闲情偶寄》,李渔,了不起的戏曲理论家,兰溪好地方呀!”
“我来陕西五十年了,还留着家乡口音。”
“正常得很,‘少小离家老大回,乡音未改鬓毛衰’嘛,这是你们浙江老乡的诗句。”他笑着说。
“是的,浙江第一位状元,贺知章。”
“严格地说,是有历史记载中的第一位。”他纠正了我的回答。
“阎老,我觉得您很像当年的的贺知章。”
“此话咋讲?”
“共同的经历呀,贺知章36岁成为状元,从浙江的萧山老家到洛阳、西安为官,经两姓三皇帝与安史之乱,一生为官,八十多岁辞职回老家,光宗耀祖,落叶归根。您兰大毕业,去北京六十多年,经文革、历改开,做报刊、作评论,一生从文,八十多岁荣归故里,还一个共同点就是‘少小离家老大回,乡音未改鬓毛衰’。”
阎老笑着说:“万万不可同日而语,他是状元,很了不起,至于乡音未改嘛,是我哥对我的要求,回乡不能露京腔。”
我知道,他的胞兄101岁了,是个离休干部,和他同住永康颐养中心,哥哥的话,必须践行,长兄为父嘛。
对话间,李含辛拿来了我书写的对联,阎老仔细看了说:“含辛,对联你拟得不错,字也写得好。”
我说:“谢谢阎老鼓励!含辛偏爱我的字,他写给文友的诗、词、联、赋,都让我书写,不过我的字有点过于传统”。
“中国文字几千年的传统了,书写传统没错呀,你要坚持。”
会议按程序进行着,主持人邀请阎纲老师讲话,会场掌声雷动。阎老谦恭地鞠躬示意,戴上眼镜,从上衣兜里掏出发言稿,是手写后打印的,共1700字,题目为《阎纲致养民:挣脱束缚任自由》。
看着他的举动,我内心极不平静:一个全国著名的文学评论家,在一个农舍,为一个名不见经传的乡镇退休干部、普通的文学爱好者点评,竟然如此的严谨认真、一丝不苟、郑重其事,难怪白养民感动得几度泣不成声。
聆听着他的发言,又为他的渊博、直率、精准点评所感动,这分明是听了一场知识讲座。心中不由自主地记起了一句老话:“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呀,今天真的不枉此行!
中午聚餐,我与阎老同桌。席间,许多人前来敬酒,无论年长年幼、职务高低,他都起身回敬。我说:“阎老,您偌大年纪,且德高望重,大家敬您,你就不要起来了,也不方便。”
他说:“那不行!人是平等的,不能有尊卑高下之分,人来敬我,我必敬之。”是呀,敬人者人必尊之。
会议结束了,阎老上车离去,看着他渐渐远去的背影,我突然觉得他比我想象中的更为高大、可敬……
夜已经很深了,我躺在床上辗转反侧,日间发生的一幕幕,在脑海中挥之不去,拂之又来。突然,一个写作的冲动油然而生,把我今天的感受写出来。
我知道:画家怕画人,拍摄怕写真,作者怕写人,写名人更难。写阎老者千千万,读阎老者万万千,你只一面之交,能成否?
我本不是追星人,我以感受写阎老,表达的是内心,无奉承之心,只有敬仰之意,人家冒死吃河豚,我敢斗胆写阎纲,不在乎读者的褒或贬。
未见之人未必陌生,只缘他在绝顶处。于是我打开了记忆的闸门,让库存在脑海中的信息似潮水般奔腾涌出。
阎老生于1932年,1949年参加工作,1956年毕业于兰州大学中文系,同年分配到中国作协,1986年调中央文化部,曾任中国当代文学研究会副会长、中国新文学学会副会长、鲁迅文学奖评委等职。
他从事写作七十多年,全身心致力于文学评论,出版过二十多部专集,对推动新中国的文学创作,起到了不可或缺的作用。
早期对柳青的《创业史》、罗广斌杨益言的《红岩》的大量评介,让这两本书得以家喻户晓,他也落了个“闫红岩”的绰号。
路遥、陈忠实、贾平凹等作家,无例外地都得到过他的鼎力相助。
他归纳的“写作六不动笔”原则、写评论要老辣简约、写散文要纯情传神带体温的技巧影响了一大批作家。
他不戚戚于名声、不耿耿于私利,一辈子为别人作嫁衣裳,像蜡烛,照亮别人,燃烧自己,他更像一个伯乐,为了千里马而万死不辞。我不敢说他是世间作品最多的,但无疑是看书最多的,可以相信,他的丰碑早已耸立于人们的心中。评论家只能在业内闻名,他却甘心情愿地做一个默默无闻的幕后英雄。我进一步遐想:倘若他写小说,以他的学识,底蕴与阅历,也许会比现在更有名。不是么?他很少写散文,写也是为了怀念亲人。读了他的散文《我吻女儿的前额》,我泪流满襟,这篇散文荣获首届冰心散文奖,才是真的名至实归、受之无愧。
作为一个成功之士,他的一生并不一帆风顺,他曾与病魔抗争多年,正如他自己所说,我不怕死,我已经死过多次,但是我想活着,做人事,说人话,鲐背之年,还想出版《我还活着》,结果如了他愿,他是多么的刚毅坚强。
2019年,他离开北京,回到阔别六十多年的家乡礼泉定居,继续着他一生所爱的事业。除写了几十万字的文章外,为当地作家写了几百幅书法作品、几十篇序言,看书稿上千万字。
他对礼泉乃至咸阳西安的众多文学爱好者有求必应,关心备至,对他们写作中的长处给予充分肯定,不足之处绝不放过。
我经常想,浙江义乌有个“为官一任兴改革,两袖清风勇担当”的县委书记谢高华,让小商品城散布全球,义乌成了世界的义乌。
浙江东阳有个社会活动家徐文荣,带动了一方经济发展,横店成了金字招牌。
感谢礼泉有个阎纲,他带动了全县及周边地区文化事业的推动,培养和影响了一批优秀的作家诗人。
或许受他的影响,礼泉的晁海燕教授,退休后放弃西安优渥的生活环境,为晁姓文化研究、为家乡传承传统文化而疾走奔跑。
我们的社会需要这样的带头人、需要这样热心的活动家,他们的努力与付出功德无量、彪炳日月。
我感受到:阎老做事如山,做人如水,平易近人,乐于助人,耆儒硕老,德高望重,相比那些唱个歌拍个戏出点小名就不知自己姓啥名谁的戏子网红,高下立判。
我感觉到:阎老对所从事的文学事业付出挚爱,把自己的工作做到极致,所以心中有大爱,事业有大成。
王蒙先生说他是现存的最老的坚持写作的评论家,难能可贵,我祝他树常青,花常开,延彼遐龄。
作者简介
盛开明,浙江兰溪人,高级政工师,中国散文学会会员,陕西省作家协会会员,咸阳市职工作协副主席,书法家,著有长篇小说《小亭作证》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