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秀花散文专辑
人生如叶
雨打旧叶落,风催新芽生。红尘回眸处,无情亦有情。
窗外的云时浓时疏,天空也随之时明时暗。站在窗口看小河对岸的那一排排大树,新生的叶芽如胶水一般粘在枝头,无论风怎么摇晃,它们依然死死的簇立在并不粗壮的枝头。而那些旧叶,就没那么幸运了。无论它们之前经历过多少次这样的风雨,也不管它们多么有经验与之抗争,还是看到好多好多的叶子,它们在风雨中东摇西晃,最终还是离开了枝头。如受伤的蝴蝶一般,飘飘然在空中旋了又旋,跌入草丛,落入河面。
突然心生一念,暗自庆幸自己不是那坠入风中的叶子。然而稍作寻思,谁又何曾不是一片叶子呢!无论我们曾经多么年轻活泼,多么努力刚强,在岁月的更替面前,我们就是那叶子,我们会在某一天的某一个时刻,悄然离开。依赖也罢,不舍也罢,离开似乎才是最终的宿命。
在忙忙碌碌的缝隙里,我们静一静想一想。于是我们明白了,人间没有永恒。我们发现,其实我们每一天都在做告别,告别他告别你告别自己,告别昨天与过去。曾经辉煌也罢,落魄也好,都将成为过去。
这些天,因为工作的原因,会接触各种不同的人和事。原本单调的日子,一下子被填得满满当当。好像很少有时间去想先前的那些人那些事了。只至看到之前的工作群的一个通知,突然想起自己已经离开那公司好些天了,也如叶子一样,该离开的时候就悄无声息的离开了。
打开工作群,多么熟悉的一群人阿!一起上下班,一起工作,一起见证一个行业的兴衰起落。我们早出晚归在同一条路上,一起走了近二十年。
离开的时候,回头看了又看曾经经常漫步的园子,之前员工种的菜,已花开满园。窗下的两三棵山茶树,一大朵一大朵的花阿,都努力的在枝头绽放着,深怕辜负这美丽的春天。厂库拐角的两棵玉兰花开过了,稀稀零零的几朵花不像是才经历一个春天,更像是经历了几十载的漫长岁月。
拎着准备带回去的几袋个人用品,不停的回望。早上出门时的喜悦,在那一刻早已荡然无存。这才想起早上骑着小电驴往公司方向赶的时候,心头就觉得异样。一条走了好多年的路,怎么变得好长好长。玉龙路的银杏树,依然清清瘦瘦,一副大器初成的样子。飞龙路的海棠花,结满花苞。还有那勤奋路的广玉兰,每次经过,都油然而生人在画中游的惬意!
眼前这个曾经赖以生存的公司,日光斜照,绿树清幽,环顾四周才发现连鸟儿也不见了踪影。好静啊,静得让人惶恐让人窒息。
目光所及,皆是回忆。余生若有续缘,希望自己还能回来看看。
回去的路还是那来时的路。小电驴车速不快,身边的一棵棵绿树却如长了大长腿一样,不停的向后跑去。迎面的风一阵比一阵猛烈,无数的枯叶离开枝头,车轮碾过,堆积路边的落叶,形成一个大大的漩涡,待车影远去后,又相继随地散落。
落叶随风将要去何方,只留给天空美丽一场……
歌声依旧,岁月难留。人生如叶,终舍枝头。一旦离开,就再也回不去了。
2025.4.12上午
花盆里的小树
这个夏天,天气出奇的炎热,外面也出奇的安静。平日里在树下纳凉晨练的人,一个个都不见了。我开始担心起河岸对面的那排绿树,其中有两棵已经泛黄,一天多似一天的黄叶让人很是无奈。
远处的马路上,车辆来来往往,似乎没受这极端的炎热影响。我们知道那是因为车内配置了制冷设施,空调让那小小空间里有了清凉。
我们已经没法想像,没有空调的日子。
然而外面的那些绿树,骄阳似火它们无遮无挡,更无处可逃。烈日下的它们看着是站士,其实更像是战士。
一棵树在它安身立命的地方撑起一片天空。从不退缩,从不躲让。不因弱小而卑微,也不因高耸入云而张扬跋扈。心无旁骛努力生长是它们最飒的模样。
即便自己已经枯黄,依然不忘在枝头为身底下的小花小草撒下一片阴凉。这是身为一棵树的使命与担当。
我躲在空调的屋子里,看外面的阳光依旧明晃晃。不敢伸手去触碰那已经烫手的金属窗框。突然想起那被我忘记阳台上的两颗小树,和一盆养了几年的君子兰,滚烫的玻璃是否烫伤了它的枝叶。
生而为人,不得不承认好多地方,我们真的不如一棵树。我的两棵小树完好无损,只有那盆君子兰的叶子稍有烫伤。于是偷偷的一个人在阳台上双目紧闭,双手合十感谢它们的坚强。
阳台上的两棵小树,已经几年了。花瓶里的它们注定不会长得太高,有限的生长空间也注定它不会像外面的大树那样,能给路人撒下一片阴凉,更成不了人们眼中的有用之才。
随意舒展的枝叶一刻不曾忘记季节的更替,它似乎比我们更懂得,顺应环境顺应自然的意义。相对于优越的土壤,充沛的雨露,它活着需要加倍的努力。
贾平凹在一篇《五十大话》的散文里说,造物主按照这个世上需要造物,物是不知道的。都以为自己是才,但是你是勺子,无论怎样的装水,勺子是装不过桶的。我们的生命密码也许是从出生的那一刻,就已经被设定了。
五十知天命,好多道理都是后来才知道的。 然而我们却始终很难知道,自己为什么被安排来这个世界,还有我们活着的意义。任短短几十载的时光,慢慢的成长又慢慢消亡。
“漫天琼玉入凡尘,有落枝头有落坑。仰问苍天谁裁定,高低不齐阶几层。”寒冷的冬天,看着漫天飞舞的雪花,曾经感叹它们飘忽不定的命运,其实一颗种子的命运亦然。
我的两棵小树,它被种在花瓶里,放在阳台上。
2024.8.18随笔
好好说话
“良言一句三冬暖,恶语伤人六月寒。”小时候不懂,随着年龄的增长,会发现好好说话其实是一个人一生的必修课。
一个女孩说自己在大学期间,老师在课堂上问同学们,老师说今天想做个小调查,完整的看过《红楼梦》的同学请举手。结果举手的同学寥寥无几,同学们面面相觑随后不好意思的低下了头,都以为老师会一阵摇头接着一番感叹。结果老师微微一笑,说没关系这很正常,就像我也不会打游戏一样。一个没关系让同学们狠狠的松了一口气,该女孩直到自己人到中年,为人师为人母的时候,还记得当初老师说的这句话。女孩也觉得不该轻易的单方面的去否定一个人,尤其是孩子,因为可能会影响其一生。老师好好说话的语气里,藏着的不仅仅有尊重,还有智慧的光芒。
其实我们终其一生的努力,有的是为了证明自己,很大一部分是想赢得他人的尊重与肯定。
记得很小很小的时候,父亲经常夸我,夸我能干,懂事。于是小小的身影便跟着务农的父亲学做这学做那,洗衣做饭蒸馒头,各种家务农活。尤其是八岁就会蒸馒头做锅贴的事情让父亲津津乐道,仿佛这是件荣光无比的事情。孩子的天真根本分不清父亲是真夸还是假夸,小小的心灵像抹了蜜汁一样,兴奋且陶醉。
随着年龄的增长,做家务干农活已不再是什么稀奇的事情了,耳边听到的声音渐渐的也褒贬不一了。
清楚的记得,一次在地里挖猪草的时候,看到姐姐在帮一户人家插秧,于是我就在那块田的田埂上挖,或许当时只是为方便和姐姐说说话。不知道什么时候,那户人家的女主人抬头看见了我,眼睛不停的在我身上打量,并向身边的人询问,这是谁家的孩子?我一阵慌乱,低头查看自己是否踩踏了人家的田埂,就在这时女人的声音再次响起,“这孩子太难看了,长大了一定更丑”。我不知道当时自己几岁,这样的一句话让那个只有几岁的女孩瞬间懵圈。如果当时边上有个地洞,我相信自己一定会钻进去。好多年过去了,这话一直如同烙印一样刻在心里,只是已经忘记了当时是怎么逃离别人视线的,依稀记得后来好像在一个地沟里坐了一个下午。
夸赞不一定是真夸,但是贬低一定是此人当时最真实的想法,时至今日我深信不疑。
人在中年,不断的回看人生,才明白自己为何内向,敏感,自卑。相对于卑微的出生,或丑或或笨的这些标签才更压得人抬不起头来。
前些日子,看了莫言的一篇文章,文章中莫言坦然说即便出名之后,依然因为自己的吃相难看,而被人曾经笑话的事情。莫言说自己出生在贫穷的家庭,有些习惯早已刻在骨子里了。而面对嘲笑时,我们这位诺奖获得者竟也无言以怼,抽抽嘴角,面色绯红,想立刻消失在现场。莫言自称回去之后,还是忍不住的想,而且越想越难受,甚至恨起来自己来,恨自己的那张嘴,恨自己不够争气。
同样是被嘲笑难看,莫言作为一个作家,后来以文字的形式坦然直面自己,是一种勇气更是一种能力。而作为一名读者,从别人的一次境遇中看到了自己的影子,其共鸣不言而喻。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与生俱来的东西我们能做的或许唯有珍惜。至于别人曾经给予的标签,是否准确早已不再重要。毕竟丑与美也不是单一的,更不是绝对的,我们一生中所遇之人,从某种意义上讲都是老师,都是来助我们成长的。有的人的出现,就是让我们明白好好说话的意义。记得曾经和好友分享过网上流传的一句萨特的哲言,“你眼中的自己不是你,别人眼中的你也不是你,你眼中的别人才是你”。听着绕口,品来受益。师生之间,上下级之间,父母与孩子之间,夫妻之间,朋友之间,哪怕是陌生人之间,我们的言语里折射出的,更多的其实是我们自己的样子。
海明威在《丧钟为谁而鸣》中有这么一段话:“我们花了两年学会说话,却要花上六十年来学会闭嘴。”如果必须说话,不妨好好说话。
2024.12.14午后
高秀花,笔名不寒。女,七零后,企业普通员工。江苏淮安人,定居常州。生活简单,精神丰盈。喜欢古诗词和散文,不是文字工作者,但喜欢在文字里寻找世外桃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