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陈绍平
如果说这世界上百分之八十的人都是普通人，须尝遍人生的酸甜苦辣，历尽世间的悲欢离合，从长大成人，然后结婚生子，再到寿终正寝；那么肯定有百分之十的人，生活富裕，一帆风顺，有享不完的荣华富贵，这种人要么是官二代、富二代，抑或是星二代，他们是含着金钥匙出生的人；应该还有百分之十的人，他们生活坎坷，命运多舛，走不完的荊棘艰难，流不尽的辛酸血泪……命运还不如百分之八十的普通人。也许，素娘就是这百分之十的生活坎坷，命运多舛的苦命人。
素娘出生在一个偏僻的农村。在她三岁的那一年，母亲因病去世了。她还没有从失去亲娘的悲痛中恢复过来，继母黄腊梅就进了家门，和她一起进家门的，还有阿毛——她五岁的儿子。
“小白菜呀，地里黄呀；
三两岁上，死了娘呀。
跟着爹爹，还好过呀；
就怕爹爹，娶后娘呀。
……
端起碗来，想亲娘呀；
半夜里来，泪汪汪呀。
亲娘想我，谁知道呀；
我想亲娘，在梦中呀。″
黄腊梅长得很漂亮，尤其是一双大眼晴忽闪忽闪的。但是她的颧骨很高，嘴唇很薄，一看就是个很厉害的人。父亲李玉林是个老实的庄稼人，他信奉“家和万事兴″，以和为贵。他深知二婚的不易，所以，他总是小心翼翼地奉承着黄腊梅，生怕起冲突。谁知这么做，更加助长了她的嚣张气焰。她刚进门的时候，对素娘还算是客气。随着时间久了，她丑恶的真性情就显现出来了！素娘幻想着黄腊梅能像亲娘一样疼爱自己，她甜甜地喊黄腊梅“娘″，黄腊梅“嗯，嗯″着，冷淡、敷衍地回答她。她亲热地喊阿毛“哥″，阿毛一开始喜欢和她一起玩。可后来发现娘不喜欢她，也就开始对她爱答不理了。
阿毛七岁的时候，上了村小学。又过了两年，素娘也长到了七岁，她满心欢喜地期待着去上学。她洗了脸，洗了头，又换上干净的衣服准备去上学。黄腊梅冷冷地说道：“丫头片子，上什么学？”她又把一个箩筐丢到素娘面前，“给老娘到地里打猪草去！”素娘一愣，她又用期盼的眼神望着父亲。父亲叹了口气：“听你娘的话，到地里打猪草去吧！″素娘彻底失望了，她满心委屈又无可奈何地去打猪草了。
她打了满满一箩筐猪草，在下地圪堰的时候，不小心跌了一跤，脸和胳膊上蹭破了一层皮，血淋淋的。她跌跌撞撞回到了家。白腊梅看到她狼狈的模样，幸灾乐祸地笑了。她假惺惺地说道：“你怎么这么不小心？下次不要这样大意了！快去吃饭吧。”
夜里，她梦见了亲娘。在梦里，亲娘是那么美丽，那么慈爱，她把素娘紧紧地抱在怀里，给她以无限的疼爱。在梦里，她是多么幸福啊！梦醒来，滴滴泪水打湿了枕头……
有一次，吃中午饭的时候。阿毛吃完了中午饭，拿过书包，正准备上学。忽然，他看见素娘从外面回来了，背了满满一箩筐猪草。只见她把猪草放在猪圈旁边，随手拿一些猪草扔进了猪圈，然后又到院子里洗手。他快步走进厨房，厨房里放着一碗稀稀的面条——里面的野菜比面条还多，这是素娘的午饭。他恶作剧地擤了一把鼻涕，甩进面条碗里，匆匆地上学去了。素娘走进厨房，端起饭碗吃了起来。她吃出了异味，但她不敢吭声，默默地吃完了饭，然后又收拾起碗筷来。
这一天，素娘走出家门，上地里打猪草。路过村小学的时候，她被琅琅的读书声吸引了。透过窗户，她看到教书先生正在教学生念一首儿歌：
不识字，真困难
不会写，不会算
亲人千里来了信
看来看去不会念
识了字，多么好
能写信，会看报
国家大事能知道
生产技术能提高
利用熟字记生字
生字就能记得牢！她多么渴望自己也能进学校学习知识啊！
由于她在村小学耽误了一些时间，导致她只打了半箩筐猪草。回到家里，眼尖的黄腊梅看到了，她一巴掌打在素娘脸上：“死丫头片子，上哪里偷懒了，打这么少的猪草，连饭也混不上，今天晚上不许吃饭！”从那以后，她再也不敢在村小学停留了。
素娘十二岁了，完全成了使唤丫头。地里活、家务活样样都得干，干不好了，还要遭受后娘的打骂。这一年的冬天，天气特别的冷。大雪这天，天阴沉沉的，好像要下雪的样子。大部分的人都躲在家里，有人睡觉，有人烤火。黄腊梅却找出绳子和镰刀，让素娘到外面去捡柴。素娘哀求道，今天太冷了，又快下雪了，明天再去捡柴好不好？“死丫头片子，就会偷懒，看我不打死你！″说着她找来一根棍子，就要动手。吓得素娘赶紧跑出去捡柴了，若是再慢一点，棍子就打在她身上了。
素娘走出家门，来到村外的小树林里捡柴。果然，刚来到小树林，鹅毛般的大雪就下起来了，素娘心酸又难过。母亲的坟就在小树林边上，她走了过去。跪倒在坟前，她嚎啕大哭。她想，若是亲娘还在，断不会受这么多的苦。泪眼朦胧中，她仿佛看见亲娘神色庄重地对她说：千重苦，万重恨，莫圧在心，当着我，亲人面，有泪尽情流！她又想起一首歌：
世上只有妈妈好
有妈的孩子像块宝
投进妈妈的怀抱
幸福享不了
世上只有妈妈好
没妈的孩子像根草
离开妈妈的怀抱
幸福哪里找
素娘感伤了一回，叹息了一回。唉，还是捡柴吧！雪花飘落她身上，就像白雪公主。她终于捡够了一捆柴，背起来，向家中走去。刚走出小树林，遇到了同村的张向南，张向南比她大几岁。“嗐，我在家里烤了半天火，没意思！出来看看雪景，”他对素娘说，“对了，我替你背柴吧！看样子柴还不轻呢！″
“不用了，我能背动！谢谢你！″
“客气啥呀！”张向南不由分说就把柴从素娘肩上换到了自己肩上，素娘只好由他去了。走到村头的时候，素娘对他说：“把柴给我吧，要是被娘看见了，指不定又发生什么事呢！″向南听她这么说，只好把柴放到素娘肩上，由她背回去了。
素娘在苦难中长到了十八岁。十八岁的她，勤劳朴实，容貌姣好。这一年的春天，高大英俊的张向南托媒人上门提亲了。一开始黄腊梅是不同意的，她想把素娘嫁给邻村的吴财主。吴财主家产丰盈，刚死了妻子。奈何张家在村子里是大户，本家众多，人丁兴旺。黄腊梅忌惮张家的势力，只好答应了。张向南深知素娘的处境，定亲三个月后，就把素娘娶回了家。
结婚后，道不尽的恩和爱，说不完的甜和蜜，情意缠绵不用提！张向南嘴里不停的唱着：
甜蜜的工作，甜蜜的工作
无限好啰喂！
甜蜜的歌儿，甜蜜的歌儿
飞满天啰喂！
工业农业手挽手
齐向前啰喂！
我们的明天，我们的明天
比蜜甜啰喂！
他下地干活也唱，回到家里还唱，沉浸在幸福中。素嫂也被他感染了，觉得自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婚后的第二年，他们的爱情结晶——石榴花出生了。
如果生活一直这么幸福甜蜜地过下去，那该多好啊！可是，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
这一年，石榴花三岁了。三岁的她，长得粉妆玉砌，十分可爱！有一天吃过早饭，素娘在收拾碗筷，向南在院子里逗女儿玩。他一会儿扮鬼脸，一会儿又折来桃花，逗得女儿咯咯直笑。素娘收拾好厨房，来到女儿身边。向南则扛起锄头下地干农活了。素娘让女儿在院子里玩，自己则找出几件脏衣服，洗了起来，洗好晾在院子里。一会儿，就到了做中午饭的时间了。做好了中午饭，她抱着女儿坐在凳子上休息，等丈夫回来吃饭。往常这个时候，丈夫就该回来了，可今天怎么还没有回来？又等了半个多钟头，丈夫依然没有回来，她心里隐隐有一种不祥的预感。她只好抱起女儿去找丈夫。
到了地头一看，丈夫趴在地里，很痛苦的样子，锄头也丢在了一边！她慌了，急忙回家叫来邻居、亲戚好几个人。人们议论纷纷，说可能是得急病了吧！人们又慌忙把他送往镇上的医院，可是半路上就没命了！素娘当场惊的昏死了过去，是石榴花的哭声把她又唤醒。灵堂上，素娘和石榴花全身穿孝，好像两只白蝴蝶。素娘哭的死去活来，幽幽死去又还阳。想起往日的恩爱甜蜜，怎不叫人肝肠寸断！想想往后的凄凉日子，怎不叫人泪飞如雨！下葬的时候，望着一锨锨的土洒在棺木上，她才体会到阴阳永隔的惨痛！真是：
昔君与我兮，朝夕相处；
今君与我兮，星灭光离！
丈夫去世后，只剩下她和石榴花相依为命。她本想就这么的过下去，不再改嫁。可谁能想到，张家人似乎并不允许她这么做。因石榴花是个女孩儿，没有继承权，张家有人盯上了她家的房子。在这种处境下，素娘不得不考虑再嫁了。可一时半会儿，哪有合适的人呢？
丈夫去世半年后，她带着石榴花匆匆嫁给了邻村的钱宝生。刚开始的时候，钱宝生对她母女还算不错。但渐渐地他的环脾气就显现出来了。有一天晚上，石榴花想和素娘睡在一起，钱宝生大声呵斥：“上你自己屋睡去！”吓得石榴花赶紧走了出去。
时间长了，她发现钱宝生有爱喝酒的毛病，并且喝醉了爱骂人。有一次，他喝醉了，劈头盖脸把素娘骂了一顿。钱宝生发现她不是泼辣的女人，只是一味的忍让，越发得寸进尺，蹬鼻子上脸了。
有一天晚上，他喝得醉醺醺的。躺在床上，他让素娘给他倒水喝。素娘倒了杯水，端到他跟前。“你想烫死老子吗？这么热！″他把水吐在素娘脸上，又打了她一巴掌，并随口骂道，“你这个笨女人！″素娘委屈得泪流满面，我的命好苦哇！她后悔，自己怎么就糊里糊涂嫁给了这个混蛋的男人。
素娘怀孕了，没想到钱宝生竟然改变了态度，对她好起来了。也许是他想到有了自己的亲骨肉。善良的素娘选择原谅他。她想的是浪子回头金不换，也许生活会慢慢好起来的。
可是老天爷又和她开了一个残酷的玩笑。这天钱宝生又喝了酒，一个人跑了出去，到吃中午饭的时候也没有回来。素娘坐立不安，正在这时，邻居匆匆跑来告诉他，钱宝生失足落水桥下，已经没命了！尸体被村民捞上来了。在村里人的帮助下，把丈夫下葬了。素娘悲伤难忍，珠泪交流，她知道她不仅是为钱宝生哭，也是为自己哭，哭自己的命运多舛，哭自己的艰难坎坷！
孩子生下来了，是个男孩儿，可是父亲却走了！这就是所谓的遗腹子吧。素娘为孩子取名钱小亮。钱小亮是个早产儿，从小身体瘦弱爱生病。素娘养育他可是花费了很大的心血。他长到五岁的时候，五官眉眼很像钱宝生。不知道为什么，素娘总感觉钱小亮和她不亲，她们之间似乎隔着什么。钱小亮生性冷漠，他总喜欢一个人待着，也不爱和石榴花一起玩。石榴学习很好，和素娘亲密无间，这使得素娘十分欣慰。
这一年，钱小亮十七岁了。有一天晚上，他大喊着：“我爹爹在外面喊我呢！″一边喊，一边跑了出去。素娘和石榴花赶紧追了出去，可是已经来不及了，他失足落水桥下，已经没命了！正是钱宝生出事的地方。素娘悲伤不已！埋葬了钱小亮，素娘呆呆地坐着形似木雕！她嘴里喃喃地说着：“小亮找她爹去了……″
石榴花考上了大学。毕业后，她做了一名教师。后来她找了个对象，是她的同事。他俩郎才女貌，在外人眼里十分般配。再后来，二人就走进了婚姻的殿堂。素娘和女儿女婿在一起生活了……
换一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