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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读《中国村落有机体文化生态变迁研究》有感
作者/洪铁城

亥时将尽,夜深人静,翻开案头上这本小16K的新书《中国村落有机体文化生态变迁研究》,顿然浮想联翩。
写农村的书,几十年间业友送来好多,各有自己的视角,自己的切口,自己的发现。我也凑热闹出了几本。其中2004年的《经典卢宅》,是著名学者、大胖子、眼晴佬金磊约去在中国城市出版社出版的。此书以500多年历史的东阳卢宅村作例子,抓住原始规划这么个主题进行了分析。后来从中提炼出长篇论文《明清聚落卢宅原始规划分析》,被中国建筑学会推荐参加次年5月在日本松江举行的“亚洲第五届国际建筑学术交流会”,我跟学会会长一行十多人去了,报到领了一个资料包,发现我的稿子被安排在厚厚的大开本《会议论文集》的第三篇——中国几十篇论文中的第一篇,可见这个主题在当时抓人眼球。
又是这个大胖子,第二年又死抓不放,硬要我写本缙云县新建镇河阳村的书。我说我忙不行。他说还是由他带人过来拍照片为我配图。无奈之中出了以村庄风水格局堪误研究为主题的《稀罕河阳》,将该村六百多年前十六代太公在村庄改造中弄错朝向闹出大悲剧之事找了出来,把人吓了一大珧。
还是这个眼镜佬,2005年大热天带着助手李沉和职业摄影师刘锦标,不远千里跑来叫我去磐安榉溪,说这个巨大无比的历史文化资源“婺州南孔”是您发现的,给,先预付2万元稿费,这本书非你莫属,《沉浮榉溪》在我哑口无言之中,呱呱坠地。

天对地,雨对风。山花对海树,赤日对苍穹。
三本书写作尝到甜头,我发觉规划师、建筑师,不能不研究村庄。因为五百年前的上海,原是一个小渔村。换言之,研究村庄其实是在研究城市起源。
于是到了2011年,我写了以隐性资源开发为主题的《原真永安》——瑞安市西部大山区一个小小的永安乡,满世界丛山峻岭之间,眼睛所见还有堆满大大小小鹅卵石,其间有小股子清亮清亮的流水被人发现,筑了一个仅仅1米多高的小坝栏出几十亩大的水面,居然令四面八方的游人跑来垂钓,游泳,吃水上农家菜喝土白烧,其乐融融,难以言表。
陈志文、章明卓、叶剑楠著的《中国村落有机体文化生态变迁研究》,初看书名,便感到很有新意。作为“国家社科资金项目”,该书由中国社科出版社出版,颇具档次。该书由九章三十节400页40多万字构结而成,可谓气势磅礴。
有位大领导写了“序言”,面子不小。这位大领导曾经是陈志文的上司,同时也是硬邦邦把我从歌山画水东阳硬拉硬到小小金华府的“主谋”——不过话说回来,如果不是他把我硬拉到金华,恐怕就不会有中国婺派建筑学说,就不会有榉溪婺州南宗走进联合国大厦领取人居环境奖。大领导调离金华二十多年,我与他二十多年失联——不好意思,差点扯远了。
大领导在“序言”中对该书写了总评:“该成果首先将村落看成一个整体,将村落物质空间系统与社会和经济系统结合在一起研究,从而使该成果便具备了物质系统观;同时将社会系统中政治、经济、思想、直缘、伦理各种关系联系在一起研究,试图解读出他们之间相互影响的逻辑关系,这使得成果又具备了文化系统规。其系统研究的方法,给读者带来诸多创新点,难能可贵。”
接下来是三点评价——
1. 提出了村落有机体概念,创建了村落有机体理论。作者……分析了在“人的自我生产”过程中村落有机体个体细胞分裂、繁殖、死亡、再生、重组、侵入等多种生命形式;进而提出了村落有机体“器官”的概念,认为:“在村落有机体组织的生长和发育过程中,细胞功能开始分化,某些细胞功能(空间)发育成为村落有机体的‘器官’,以整体大于个体的方式增加有机体生存能力的原则,接替或整合个体细胞中的某项管理功能,从而实现对群体细胞的控制,达到群体细胞协作的一致性……
2. 提出了文化地图的概念,探索了文化地图的编制原理与方法。在本书的第六章中,作者定义了“文化地图”“文化坐标”“文化高度”“文化等高线”“文化图式”“文化密度”等新概念,将测绘学原理运用于人文地理学研究,这种文、理多学科相融合的研究方法拓展了人文科学研究的深度与宽度。将“古”字抽象化,并与国家所颁布的1:500地形图图式进行组合,通过剪裁、抽象、类比等手法,演绎、设计出一套传统文化要素图式,体现出作者较强的想象能力和扎实的创新功底……
3. 构建了村落有机体结构模型,拓展了村落有机体理论。在村落有机体理论基础上,对村落有机体物质空间和社会两大系统层层剖析,构建起村落有机体结构模型。以结构模型为依据,建立起村落有机体健康度评价指标体系。并以县域为单位,选取样本村落,利用熵权法和TOPSIS法进行了科学研究。结论符合实际,找出了当今乡村振兴和乡村建设中存在的主要问题,对未来乡村的建设具有现实指导意义……
我很钦佩“序言”对该书的评价,极为精准,到位。我不重复。
陈志文在一头一尾写到了自已从苏格兰生物学家格迪斯在1915年出版的《进化中的城市》一书得到启发,将其“城市有机体”改为“农村有机体”,我觉得明明白白,符合科学逻辑。
2017年我出版《“十三间头”拆零研究》一书,常有博士生通过不同渠道来索要。为什么?估计我把婺派建筑基元单元“十三间”用美国未来学家、思想家阿尔温•托夫勒(1928-2016) 的“拆零”理论作研究,有点儿创意。
中国工程院院士马国馨撰文曰:“铁城先生从‘拆零’的思路岀发,把婺派建筑基本单元十三间头从时限特征、套型分析、阴阳礼制分析、专项设计分析、木作分析、建筑设计分析、装饰艺术分析、聚落形成分析、人居环境分析这些不同的研究座标或细部元素加以多级细分,以‘拆零’为手段,为进一步剖析、探寻东阳民居提供了由果及因的路径,最后从建筑设计,规划模式,规范化、作坊化创造,礼制文化的活化石几方面归纳引伸岀总体研究结论,在民居的研究上可说是一次有意义的探索和尝试。”
然而陈志文等人研究的对象与我的研究的对象,有着明显的不同。
南浦春来绿一川,石桥朱塔两依然。
我抓住婺派建筑一个基元单元作“拆零”研究,陈志文他们抓住一个村落作“拆零”研究:我抓住一个建筑这么个物理空间作多层次多角度的分析,陈志文他们抓住一个村落在繁衍过程中呈现的多种生命形式作研究; 我抓住“十三间”这个“复合细胞”作城市起源研究,陈志文他们抓住一个村落这么一个有机体“器官”的概念, 对村落进行了政治、经济、思想、血缘、伦理五大关系的分析。
我觉得陈志文他们的推出的“村落有机体理论”,有创意,有深度,有广度,别开生面,有意义。
村落是一个复杂的系统,麻雀虽小,五脏俱全。不采用系统的研究方法,难以把握村落发展中问题的关键。村落有机体理论,“文化地图”概念,为村落研究提供了新视野、新方法,体现了作者较为宽阔的学术视野和较深的学术修养。为当下乡村振兴,拓开了新鲜的视野与空间。我钦佩!
但是“无错不成书”,内里也有少许欠妥之处。例如195页“图5-17,20世纪90年代中期建设的外廊式西式建筑形态”,我觉得后面文字应改为“挑阳台式现代建筑形态”。因为一挑阳台下称“外廊”不准确,其二图上建筑称之“西式”也欠准确。再如书中用上“十三间头”平面图和立面照片,建议在再版时加注出处。罢了,多是鸡毛蒜皮,不提亦可。
下面写写该书第一著者陈志文,他是我调金华认识较早的业友。初识时他是金华开发区规划建筑设计所所长,手下有数十名员工,事业兴旺发达。后来我一直云里雾里,弄不明白他为什么放弃年薪丰厚的岗位调到浙师大去当教书匠?消息灵通人士透露,从高工转副教授,从副教授奋斗到教授,他花了非常漫长的岁月。但他是怎么熬过来的,为什么没有半途而废,没人告诉我。直到接过这本沉迪迪的新书一刹那,我忽然之间明白了其中的奥秘——教书育人远比赚钱重要,著书立说更比当一名照书请客的教书匠重要千万倍。
了不起!瘦小个子,好烟嗜酒,二十七八年来没变。但他的身份却在大变特变,现在是浙师大地环学院城乡规划系主任、硕导,浙师大中国婺派建筑研究中心主任,浙江省国土空间规划学会三个学术委员会委员,金华市人大立法委员会咨询委员等。而且,还变成了一位古典诗词家,变成了浙江省诗词楹联学会理事、金华市诗词楹联学会副会长。多年前他让我看他一首新作,短短四句,刻在我的脑袋好多年的忘了掉。题为《上坟》的七绝是这样写的:
又是一年拜祭时,烟灰烛泪落坟莹。音容笑貌今犹在,烧寄钱物公可知。
想不到他还是一位书法家,笔端显现的字有铮铮铁骨之态。
他还常常在车箱里带上古琴外出,好几次同行我都叫他显摆显摆。

这么多喜好与特长,与书上出现的新概念、新词条一个样,估计很多人原先都不知道。陈志文深藏了几十年才露出来,让人确有耳目一新之感。
我希望你用你的笔,书写更多别出心裁的著作;希望你用你的手,弹拨出一曲曲比《春江花月夜》更为美好的生命乐章。老头特为你击节称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