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略谈桑恒昌诗歌创作的“警句意识”
——兼说《新诗绝句》和《桑恒昌诗句集锦》
马启代
桑恒昌先生的诗学可以命名为“情感诗学”,“情感”这条视线在现代和后现代的语境下可以有多种理解,但因其汉语诗学的独特性,如此命名是契合的,他给予新诗的贡献和诗人创作的启示也主要在这里。另外,关于他的“寸法”诗艺我也是在考察了他的艺术谱系之后很慎重命名的,这些都有文章论及,在此不做赘述。说到“警句意识”,是我三十年前撰写《桑恒昌论》时就有的想法,但把他提升到一个新的认知桑恒昌先生诗学和诗艺的高度还是近来的事。桑恒昌先生的《新诗绝句》(山东文艺出版社2021年5月版)出版后,已激发了我一些思考,今又接到杨宗泽先生积数十年之功编选的《桑恒昌诗句集锦》书稿,细读之下,反复斟酌,斗胆提出这一概念,供大家探讨,或许有助于我们对桑恒昌诗歌研究的深入。
按照我的理解,每一位真正的诗人都会形成属于自己的一套艺术法则和美学体系,包括诗学观念、技艺和创作意识,这是建立在个人禀赋、生命经验和精神追求之上的一个相对闭环的审美逻辑系统,与我主张的生命、艺术、命运三个谱系说中的艺术谱系相近,但,显然,若艺术谱系包含诗学观念、技艺和创作意识三个主要方面,那其中的诗学观念是突破闭环系统与生命和命运两个谱系有着密不可分联系的。正是这样的一个大系统,构成我们认识一个诗人的复杂坐标和多种维度。“警句意识”属于创作意识的一种,是这个坐标系上的一个重要维度,也是我们进入桑恒昌诗歌世界的一个路径。
同样是我个人的理解,“警句意识”是文体意识、语言意识与审美意识的混合自觉,是诗人多年创作修炼所得,都是创作意识的重要侧面——注意,这里是侧面而不是说的方面;我们往往容易混淆的还有将观念、技艺与意识视为一体,在某个层面当然是成立的,但我们强调其独立性有时更有助于我们把握创作主体和文本的特点。如“警句意识”与文体意识、语言意识和审美意识相比,当然文体意识、语言意识和审美意识是更为重要的诗学命题,但在这里,我把“警句意识”视为认知桑恒昌诗歌的一条视线和一把钥匙,因为“警句意识”使桑恒昌先生在文体追求上体现为“绝句意识”,新出的《新诗绝句》就是这一意识的集中体现,其次“警句意识”让桑恒昌先生在语言上体现为炼字炼句的自觉,其次,“警句意识”让桑恒昌先生在审美效果上追求通透震撼;他自己常讲的新诗要“有篇有句”、追求“寸铁杀人”的语言效果等,既是他古典诗学修养的内在驱动,也是他试图赋予现代汉语更多典雅高贵之诗意内涵的实践。
事实上,“警句意识”是在“警句思维”基础上建立起的现代意识,作为诗话之诗学与经学之诗学构成的古典汉语诗学,“警句”是在文字成熟后格律化框架下的必然现象,几乎形成了创作者的思维定势和表达宿命。这一点在波斯柔巴依(即阿拉伯四行诗)和日本俳句那里也有着明显的印证。这也是古典的中外诗歌都多警句的重要原因。可以肯定,“警句思维”与人类的诗性思维相通,源自人类原始体验的语言智慧,西方学者如克罗齐的直觉说、维柯的诗性说、列维•布留尔的原始思维说等皆表明人类对世界的刹那感觉和表达都是诗意的、直接的,也包含警句的初始特征。因此,从发生学和语言学的意义上来理解,警句思维、意象思维、格律思维、声情思维、声气思维都是古典汉语诗学的重要命题,特别是对声情、声气的研究学术界并不充分,如对孔子竹简“情感诗学”的研究没有纳入现代诗学的建构视野一样,仅有的具有创见性和建设性的成果也停留在古典文学研究的学术温室里——此文并非专文谈论这个问题,在此略过。我们只说在新诗的蹒跚步履中,“警句思维”如暗夜萤火,若隐如现;尽管小诗创作一直伴随着新诗的发展,但文本实绩并不乐观,这一点在张永健编选的《中国当代小诗五百首》(长江文艺出版社1985年12月版)中即可见一斑。胡世宗选编的《新诗绝句》(春风文艺出版社2020年12月版)书名曾由老诗人臧克家审定,煌煌大著近900个页码,其艰辛和雄心足以动人,但实际上就是一部新诗“警句选本”,与桑恒昌先生的《新诗绝句》相比,并不是建立在同一个层面的诗歌读本,选编者秉持的是“警句思维”而非“警句意识”。前面说了,“警句意识”是文体意识、语言意识与审美意识的混合自觉,只有现代诗人具有“警句意识”才可能在文体、语言和审美等方面做出有益的探索。这一点即便2016年6月黄山书社推出的“中国新诗100年(1916-2016)‘截句诗丛’”第一辑19册,虽然力图推出具有现代诗歌精神的“截句体”,但也还在短诗、小诗和微诗的范畴内,基本也止于“警句思维”的边界上,就文体、语言和审美来审视,多是现代诗人瞬间生发的诗意散句,多有不构成篇什的遗憾。自然也有诗人出版过新诗4行体的诗集,如《白马新诗绝句选》(文汇出版社2017年9月版),但仅仅4行而已,这里不做评论。也正是从这个语境上,我觉得桑恒昌先生的《新诗绝句》是具有“警句意识”的写作,其所配的书法和点评为读者体味和理解作品提供了方便,在新诗的文体、语言和审美诸方面贡献出了有益的文本。从这个意义上说,杨宗泽先生编选的《桑恒昌诗句集锦》从“警句思维”的角度遴选佳句,集腋成裘,不失为对桑恒昌新绝句追求的一个旁证,从中可以窥见桑恒昌诗歌从语言追求到文体追求的艺术痕迹。《桑恒昌诗句集锦》共有佳句510余则,选自不同时间的不同版本,从中约略可见桑恒昌对自己诗作的不断锤炼和修改。所谓“语不惊人誓不休”,由此也是一个例证。从警句到新绝句,这是一位耄耋之年的诗人所走过的路,所获得的诗神的奖赏。
当然,深刻认知和评价桑恒昌先生的“警句意识”在60多年创作实践中的演变和得失,必须将之放到新诗诗体建设、个人创作和汉语语境变化与诗性本质等背景上做剖析分辨,我将择机在另一篇文章中详谈。2021年11月22日,山东省写作学会和朗诵学会等数家单位在济南大观园举行了桑恒昌诗歌品赏会,以此祝贺桑恒昌先生八十寿诞,在会上我曾说,在当下诗坛,就我的观察,这等高龄还一直坚持诗歌创作和艺术探索,并对其保持持续激情和较高水准的诗人,桑恒昌先生无疑居于前列;能有诗句被人传诵的诗人中就其数量和社会面的广度而言,桑恒昌先生无疑也居于前列。此外,在有了自己的情感诗学和寸法诗艺的贡献后,桑恒昌先生近年又专心于新绝句的诗体创作,孜孜矻矻,无怨无悔,当为诗界的模范和榜样。
2022年暮秋 明夷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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