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延斌推荐语：25年前，我亦师亦友的北大荒作家杨孟勇，创造了57岁做心脏移植的世界奇迹，并接续创造了心脏移植不久后停止服药、健康地存活了25年的人间神话。杨孟勇用一颗不正常的心脏，把生命的不可能活成了可能！他的神奇故事，曾经由中央电视台等几十家电视台制作专题广为传播。长篇纪实散文《活下来再说》，已由作家出版社出版发行。推荐连载此书，意在引起读者对生命的尊重和感动，同时感受这个社会的优越和温暖。尤其要向给予杨孟勇二次生命的哈医大二院、及其医护人员致以崇高的敬意！
活下来再说
著/杨孟勇
6、救命 10万元
钱是一个特殊的东西,就那么讲究一点的纸,印上图案,印上数字,就具有了世人皆知的神通了。
钱,可以让一个生命结束,也可以使一个生命起死回生。
我躺在病床上,床头卡上挂着红三角,红三角是重症标志,是动不得的,一切都是妻在奔波运筹。
对于两手空空的妻来说，弄10万元要比登上珠穆朗玛峰还难。
首先是要解决做心肌活检的6000元。从佳木斯来哈医大二院时,妻从文联预借了3000元,住院时一次性上交了,手里只剩下吃饭钱。
心肌活检是每个做心脏移植的病人必须做的,在心肌上切下一小片,放到显微镜下仔细观测。最重要的是肺动脉压,压力过大,配型再好也是枉然。医生说这是不可缺少的前期准备。
这6000元是免不掉的。
医院在催款。
妻在为难。
她一直避开我,一有难心事,就在走廊里来回踱步。
两天过去了,6000元依然没有着落。
那天在走廊上,妻迎面碰上值班医生,问起心肌活检的钱。妻无可奈何地说:"正在想办法。”
其实也没有别的办法，两天来她一直处于无能为力的挣扎中。医生的这句话起到了催促作用,只好硬着头皮找单位领导。下到一楼,在电话间往佳木斯打电话。
机关开展“三讲”,杨丽洁会计接了电话,日后也正是她为预支10万元手术款来回奔波。她把情况转告正在“三讲”的王主席。王主席请了假离开小组学习会场，向总局党委副书记作了汇报,孙勇才书记责成卫生局杨副局长与王主席一起赶往哈尔滨。
一行人到了病房,妻霎时感动得热泪盈眶。妻领他们去了姚主任办公室,姚主任先介绍了我的病情和会诊意见,然后又谈起高龄人做心脏移植手术对医学界的价值和贡献。
王主席当即表态:“为了挽救老杨的生命,我回去想办法筹措手术经费。”
姚主任说:“没想到老杨的上级领导这么好!那就先交心肌活检的检查费吧。”
回到病房,王主席从棉衣兜里掏出5000元交给我,妻含泪打了欠条。
当天风雪弥漫,王主席、杨副局长冒雪返回佳木斯。
心肌活检做了4个半小时,一根导管从大腿内侧的动脉插进去,进入腹腔,再进入胸腔,最后由肺动脉进入心脏内腔。
算不上什么疼痛,需要忍受的,是有生以来从未体验过的苦楚,尤其是那弯弯的长长的导管深入到心脏之后,又快速向后一拉一扯时,得咬紧牙关才能挺过去。
忍受了4个半小时,带来的是个好结果，肺动脉压力3.3。
妻问做心肌活检的赵教授:“3.3高不高?”
赵教授平静地回答:“有些高,但不影响移植。”
第一关就这样闯过来了!
院方在询问10万元手术款到位日期。
一提起钱,妻的头颅立即会变大,王主席回去一直没有消息，万一解决不了,心肌活检等于白做,一切将变得暗淡无光。
10万元,对一对夫工资600元,妻300元的夫妇来说,等于111个月的工资总和,是9年零2个月的全部劳动所得,还要一口饭不吃一口水不喝。
为了钱,我曾写过一篇报道,那是1千多万的大额,那是二九〇农场几千农工两年多的血汗钱。
文章刊发后,竟然引起不小的反响,二九〇农场场长和党委书记手捧文章连夜赶到哈尔滨向省政府办公厅汇报上交商品粮打白条的事。
第二天省政府专门开会,会上传看了我的文章,讨论研究,一次性解决800万元,余下的300万元也在几天后到位。
这一次,我的手术款怎样到位,何时到位,都是未知数。
文章发表后的几年，遇上了陪我到各生产队采访的迟永强，他半开玩笑地说:“老杨啊,那篇文章发表得早了几年,若是现在，怎么也能从1千多万之中拿出两三万奖励你呀。"
我一笑。
其实我也是肉体凡胎,也有欲望,也盼望有个三两万的奖励。奖励终于盼来了,是一份黑龙江省农垦总局颁发的荣立三等功的证书,外加一个6件套的组合瓷盘。瓷盘值不了几十块钱,妻却一直不舍得用,估计她要小心仔细地存留下来,做一个传家宝传于儿孙。几百年下去,岂不成了文物?文物可就值钱了。
第二份奖励也是一份奖状,上面加盖了中国工人报刊研究会和全国总工会宣教部两枚鲜红的大印,随奖状而来的是600元奖金。责任编辑分去200元,留给我400元。这是90年代头一年的事,顶上我小半年的工资了。
但这样的奖励百年难遇啊,如何预知能有血光之灾,如何攒足10万呢?
妻想到一楼电话亭打电话,又迈不开步,停了停脚,拿起暖水瓶去了水房,水还没开,只好低头往回走,在走廊上看见有人打午饭回来了,放下暖水瓶去打饭,拿上饭盒上了楼推开门,看到的是一屋子的陌生人,才发现走错了楼层,走错了病房。
找回病房,放下饭菜,妻只是呆呆地望着我吃菜喝粥,她却一口不动。
妻明显地一天天消瘦。
院方又催款。
妻不得不去打电话。第一次打电话，文联王主席在那头说,“总局拨给杂志社的钱加在一起也不够10万哪……”
妻哭了,边哭边说:“救人要紧哪,就是回去卖房子也要治我丈夫的病。”
第二次打电话,王主席说:“小李,先别哭,我已经打了报告请示总局,先别哭,你也要体谅一下文联的难处啊。”
报告递到了总局领导手上,吕维峰局长签了字,孙勇才副书记签了字,在机关大会上,孙书记带头捐款100元。
钱就是生命。
钱就是融融一片心。
钱就是生死命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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