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简介:李树果,湖南省常德市鼎城区人,在颠沛流离的谋生中始终坚持文学的追寻,先后在有关报刊发表散文、小说、诗歌等各类体裁作品。中国散文诗学会会员,中华出版社执行主编,中华时报记者,全球艺术家联盟中国广东省分部文学艺术顾问,资深易经学者。有大量诗歌散文小说散见于各报刊杂志,着有60万字长篇小说《等待你的归期》,10万字短视频剧本《爱有天意》,主编有二十余种书籍。
汤显祖登临海陵岛,留下了千古名篇“峰如眉黛翠如环,破镜迷离烟雾间。昨夜双鱼何处所,戙船多在海陵山”一诗,拙文《海陵的海》予以了引用,其中的“戙”字可能多数人都不认识,而我也误作了“同”字。这个错误校正过来,受益于澳门的汉语言学者黄晓峰博士,而将“戙”字释义完全弄清楚,又受益于出版大咖聂震宁老师,令我深深感受到“文章不厌百回改”的至理。
我到海陵岛三次,一次比一次感受到海陵的海与众不同,遂萌生了写一篇《海陵的海》的想法。这个题目如何取舍,思虑良久,除了现场当时的即兴感怀,还涉及到一些我所不知的海鱼和当地小吃的知识,以及有关历史人文掌故。为此我特地咨询了本土长大的远姗和亲手捕获过海胆的谭舅,对历史人文掌故的了解则通过多方搜索资料。自认为初稿比较踏实以后,又发给几个文友评头论足,但敢于直言的文友却不多,能给我一顿大刀者,甚为难得。
搁置了一段时间以后,我又拿出来审视,对不妥之处再作一些斟酌,自认可以定稿了。考虑到是一篇写海洋的散文,便投给了《中国海洋报》社。
黄晓峰(澳门)、聂震宁、李树果、曾仲作
11月11日,时值周日,我第四次到海陵的第一天,小住于关山月弟子曾仲作先生的阳桂堂画室,其时还有中国出版集团原总裁聂震宁老师,已先期“隐居”于此写作。当天下午五点多,突然接到一个喜讯,《中国海洋报》的编辑崔老师加我微信,告知我《海陵的海》将在周四发出,周一要提前做好版面,周二要出差到外地数日,并嘱我可以在周一提供一幅海陵风景的配图。
于是我和仲作兄逐一筛选拍摄的图片,前来拜访聂总的澳门史学博士刘月莲女士正好碰上,遂提了参考意见。我送了刘博士一本书,她还特意要了我一份《海陵的海》的打印稿,然后回到了她的寓所。
周二日,刘博士和她的夫君黄晓峰博士邀请聂总和仲作兄到百年建筑群的山底古村采风。黄博士突然从人群中叫住我:“你就是李树果吧?”黄博士的寓所名流云集,此前他是见过我,但应该叫不出我的名字来。八十高龄的黄博士满头银发,精神矍铄,素以治学严谨著称,一眼看上去古朴生辉,突然一个幽默,顿时又童心焕发。黄博士长期担任澳门特区政府主办的《文化杂志》主编,是极具威望的国学大师,他这样的前辈直呼出我的名字,很出乎我的意料。他非常郑重地对我说:“你送的书和《海陵的海》我昨晚都已看过了,《海陵的海》写出了海陵的独特感觉,但好像有三处小问题,要修改一下。”黄博士这么高龄了,一个晚上的功夫就把厚厚的一本书和《海陵的海》都看完了,我真的不敢置信,而且得到他老人家的审阅后还执笔指出文中的错误,真是难得的际遇,当即讨教,并反思三处问题究竟出在何处,回顾全文还是一脸茫然。黄博士招呼着我说:“栈道的材料是花岗岩,而不是大理石。”这第一个问题一说出来,不是文字错误而是材质错误,不仅是我没有想到,而且在场的聂总和仲作兄也没有想到,这个问题居然被黄博士发现了,令我敬佩又惭愧,也令聂总、仲作兄敬重不已,对黄博士的治学严谨、学识广博不是耳闻,而是目睹了。黄博士继续说,“第二个问题,汤显祖的那首诗里可能错了一个地方。”这个问题可是关键问题,可能源自我复制资料时的错误,这个错误也是我没有想到的。我暗自寻思,想到报纸已排好版即将开印,当即向黄博士说了时间的紧急。黄博士没想到报纸即将发表,作为几十年编辑生涯的他,自是明白在开印前修正过来的重要性。而他又没带稿子来,还有的具体错误在哪,他也一时记不清了,便特地邀请我午饭后到他的茶庄一叙。
李树果、曾仲作、黄晓峰、陈兄在山底古村
午饭后,我们就从古村回到了黄博士的茶庄,他首先给我拿出他用红笔标注过的修正稿,然后开始泡茶。我翻开稿子一看,黄博士批注的红字又何止三处,汤显祖的诗,我把“戙”字误作了“同”字,还有很多海鱼的名字也出现了白字,这也是我没有想到的。这就是我自认没纰漏了的文章吗?我不由扪心自问,黄博士就是我的一面镜子,照出了我的浅薄。我赶紧先拍照直接把黄博士的修正稿发给崔老师,又因身边没有电脑,托朋友赶紧打印电子稿。黄博士一边和聂总、仲作兄饮茶,一边见我在忙着处理稿子,又特地对我说:“据我考证,当时汤翁可能把”戙”字也误用了”,具体是怎么误用的,黄博士茶兴正浓,也就没有和我提及。敢于质疑名垂千古的汤翁,我对黄博士的博学与严谨肃然起敬。刘博士在一旁掺和笑着说:“黄老师纯粹是出于职业习惯而已,你就别往心里去。”
当我把朋友帮忙打好的电子档发给崔老师,我焦急的等待,直到崔老师在近十八点回复我“已改过”,我心中的石头才落了地,要不是偶然得到黄博士的及时修正,刊发出来真会贻笑大方。
从茶庄出来,我和一直关注我这篇写海陵本土文章的区政协陈兄说起了这事,他更是饶有兴趣,非要和我去汤显祖公园实地考证弄个青红皂白,聂总正好也早有去汤显祖公园拜谒汤翁的想法,周三下午,我们一行遂到了海陵久负盛名的牡丹亭。
我和陈兄、仲作兄在碑刻处正在讨论这个生僻的“戙”字,聂总揣摩了一幅题字后,见我们在对这个“戙”字指指点点,也兴致勃勃和我们一起讨论。于是我请教聂总,黄博士怎么会质疑汤显祖可能把“戙”字写错了呢?聂总也想起,在茶庄黄老师确实这样说过,因被其他的事扯开了,就搁置没有深究下去,没想到我和陈兄对这个问题却不依不饶,想弄个究竟。聂总思考了一下,笑着分析道:黄老师治学严谨,博学多才,他可以指出汤圣人的错误,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啊!聂总循着黄博士的考证思路,思虑再三,对我说:“黄博士可能认为汤翁把“趸”误作“戙”了吧?这倒是有可能的。”聂总又进一步解释,“戙船”是套牢船只的木桩,而“趸船”则是停泊船靠岸的那个固定船只,“同船”那就是离题万里了。因此,黄博士认为是“趸船”,而不是“戙船”是有道理的,汤翁下船肯定是走“趸船”上岸嘛,根据诗的语境,也不应写绑船的木桩。为了说明问题,聂总又悉心用手机百度给我看“趸船”、“戙船”的读音和解释。至此,黄博士提出的质疑,经聂总的一番推敲就了然于胸了,给我和陈兄上了一堂受益匪浅的校验与考证之课。
聂震宁(左)、曾仲作(中)、李树果(右)在牡丹亭考证
这篇拙文,我何曾会想到受教于两位国学泰斗的亲自指点,有点象金庸先生笔下的段誉,突然因了一个奇缘而传授了武功秘笈一般的升华。诚如聂总所说,可以质疑圣人的错误,冰冻三尺岂非一日之功。两位汉语言泰斗博学多识、严谨治学的精神,令我对每一个文字丝毫不敢疏怠。这使我想起刘月莲博士在《澳门历史语言文化论稿》中的一句话:"世间也许有我怎么想追求也无法得到的期望,然而也有我从来不去奢求而忽然间就得到了的珍宝。“
2018年11月22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