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梁富荣活了四十,打了二十多年工。没混上个正经干事不说,媳妇也没找上,到现在还是光棍一条。按他的话说,黄土都埋到胸膛上了,连个女人的奶都没摸过,活得真是恓惶。这几年外出打工的人多了,他却回村种地。理由是跑上三年一条棍,守上三年背不动。他向他哥要回来自己名下的十几亩承包地,可不知道种啥好。看到别人家的洋葱卖了个好价钱,他就跟上种洋葱,秋后他的洋葱一出地,洋葱臭了街。再看别人家的茴香价格好,他又跟上种茴香,茴香又跌价了,老是跟着别人的屁股跑。东一榔头西一棒,化肥涨价,水费涨价,撒到地里的钱不见了眼道。死水怕勺舀,没几年,把这些年打工攒下的几个钱都投到地上,日子还过到了人后头,倒成了村里的困难户。
梁富荣万万没想到种地也不简单。自己到了这把年龄,下坡路走的刹不住车,别人都快抱孙子了,自己还是一人吃了全家不饿。手里攒下娶媳妇的钱,也又撒在了地上。他整天愁眉苦脸,思来想去,还是外出打工好,一顺顺的活好干,再说不用自己动手做饭吃。哪怕是给人看大门、守工地,一年也有个一两万的收入,总比务习地的强。就想把从大哥手里要回来自己又种了几年的十来亩地转租给人。
支书梁富民听到这个消息后,来到了梁富荣家。他俩是叔伯弟兄,按排行梁富民老二,梁富荣老四。梁富民说:“老四,你咋还想着往外跑。这些年你在外打工,不是深山挖矿石,就是荒滩转戈壁,一年里没有几次能看见女人,咋能娶上媳妇?光棍来光棍去的,啥时候是个头?再晃荡几年,一转眼你动弹不动了可咋办?”梁富荣说:“老了再说老了的事。现在还能动弹,活人总不能让尿憋死。不外出打工,你供我吃还是供我喝?再说,地不争气我有啥办法。”
只从梁富民做主为他哥俩分家后,梁富荣对老二就没有好印象。在他的脑海里,一直忘不掉他嫂子朝梁富民使得那几个媚眼。就是嫂子眼中透出的不知廉耻的光,叫梁富民一个大男人把心猥琐了。分家时用偏刃子斧头把老子留下的家当,多一半砍给了哥哥。想起当时那情景,叫他现在看着梁富民都嫌恶心。后来他听人说,嫂子嚷着分家,就是怕和公婆住在一个院子里,嫌爹娘碍着她的事。前几年要地,他又是看着嫂子的脸色,本来一分为二的地,又给自己少分了三亩。现在,假惺惺的来装好人,谁日起你。
“不是地不争气,是你这几年没有弄到点子上。”
“你日能你说,咋能弄到点子上?”
“不如这样,我把县上派来的扶贫干部,定为你的帮扶人,等她来了,你听听她的意见,和她商量商量,再做打算也不迟。”
“商量个屁。让城里人给乡里人操心,那不是指着小姨子养娃娃,哄得绝后呢。”
“话不能这么说,现在扶贫的政策和力度大着哩。再说,你人走了,让人家咋帮扶你?”
“帮扶不上就不帮扶。这些年,我听多了,也见多了。住队的干部一茬接一茬,他来让你栽葡萄,你来又让种苜蓿,又是打温棚,又是盖羊圈。棚没盖起来,墙就倒了。树没挂上果,又给挖了。一会儿干这,一阵子又做那,就连街门前的树都没安生长过几年。那些人来了,有几个是真心帮助咱的?还不是喝几顿酒,装装样子,等风声一过,拍拍屁股走人。我还是老主意,卷起铺盖打我的工。”
梁富民被梁富荣几句话说得脸红脖子粗,气呼呼的说:“你要不听,这回走了就不了再回来了。”
“回不回来,腿长在我身上,你说了不算。有本事你把我的户口落到城里去。”
梁富荣本来就是一根筋。那年,他姐好不容易托人给他介绍了个对象,就准备结婚时,老丈人要了彩礼,又要一个整猪用来待客。加上丈母娘多了一句嘴,不给整猪就不让丫头结婚。他爹有个讲究,整猪不送人。给一个猪也行,但必须留下一条腿。他听他爹的话,就和介绍人到女方家去商量。看到介绍人和姑娘的爹妈为一条猪腿争执不下,干脆翻起身提上彩礼出了门。后来姑娘主动找了他三次,他理都没理人家,气得姑娘哭着分了手。好端端的一桩婚事就因为一条猪腿给黄了。
今天他见老二还是以前分家分地时那种蛮横的样子,索性把他推出了门。
没几天,就在梁富荣提上行李锁门时,一辆小车在他门前嘎然而止。从车上下来一个戴着眼镜的中年女人,高挑的个子,时尚的衣着把身段线条凸凹的分分明明,一看就是城里人。
她见梁富荣痴痴地看着她,就问:“你就是梁富荣吧?”“你是……”“我叫马春花。我就是你的帮扶人。”马春花说着跳过树沟来到门前:“你总不能让人站在大街上说话吧?”梁富荣开开了门。
“你大包小包的要出远门?”
“日子过不下去了,出去打工。”
“咋不种地了?”
“种啥都没收成,还种啥。”
“按你说,日子过不下去,就去打工,那全村的地还不都荒了?当然,打工能致富,可种地一样能翻身。”
“翻身?你当是搂着女人睡觉,说翻身就翻身,哪有那么容易的事。”梁富荣气呼呼的顶撞着。
马春花也不生气:“那打工呢?你打了好多年的工,按理说也挣了不少的钱,咋还两手空空的?”
是啊!梁富荣心里想。正因为打工挣得是有数的几个钱,我才回来种地的。就说这些年农民工的工资不让拖欠,可毕竟吃的是下眼子食。现在的老板比猴还精明,你再苦再累,辛苦大半年,到了结账时,他总有办法让你的钱少个角角子。看到种地的人,干半年闲半年,喂猪养鸡养羊,日子过得也滋润,就回来种地。可这几年种地又让他灰了心,农本年年往上涨,地里的收入也有限,碰着了还行,碰不着一年的功夫就白下了。从他开始种地,就没碰着过一年的好收成,咋能不灰心呢?
马春花见梁富荣不吭声,又说:“你种地的力气用到了,可种地的心气还没用到。现在种地不像以前了,有力气,能干活,只能混饱肚子。要有眼光,会经营,才能致富。听说你走南闯北的也见了不少世面,应该知道规模经营。是不是还有啥难肠的事?”
梁富荣听着马春花的话,觉得还顺耳,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唉——,你是不知道,庄稼行里的活,很多时候一个人没法干,要有个人搭手才行。我一个光棍汉,种地根本转不开。给人帮忙换工,人家都是两口子,还不需要。活一紧张,农时在那赶着趟子。谁家都赶农时,我就跟不上趟了。”
马春花说:“你说对了,这证明你还是用了心。你有没有想过规模经营,用不着和别人换工,干脆雇工。”“想过,可也没你说的那么容易,规模经营那得有实力才行,本钱从哪里来,再说哪有那么多地?”
“据我所知,你们队上的石忠东、朱有贤、徐治国、潘瑞莲,他们的子女在外都有了稳定工作,这些人都老了,干不动了,你干脆把他们的地都租回来,这样你种个百十亩地,忙不过来时雇人干。虽说开支大了点,但每亩地能落个三、五百元,百十亩地一年下来也弄个三、五万。冬闲时,你再找个其它事儿做,这样不就收入高了,家也管好了,成家不就容易了?人,的确不是一个人生活的。鸟儿都双栖双飞,何况活生生的人呢?”“理倒是这么个理,种地投入可大了,地种多了,万一有个天灾绝了收,不但日子过不去,恐怕这辈子都翻不起身。”“你应该知道我们这儿啥时候有过绝收的时候。”梁富荣听马春花这样说,种地的心事又活泛起来。
见梁富荣犹豫,马春花又说:“只要你相信我,我来给你当参谋,你看咋样?”
“这……这……”梁富荣不知该咋说,第一次感到自己有了结巴。
“你若相信我,能安心种地,连你找个伴儿的事我都全包了。你看好吗?”马春花说的梁富荣不好意思。
咋样帮扶梁富荣,马春花进村后动了一番脑筋。她了解到梁富荣回来种地的目的,主要是想成家,踏踏实实过好后半生。虽说这几年地里收入不高,那只是他的产品没有卖上好价钱,十来亩地太少,一个人干不了,雇人又划不着。地种多了又有后怕。只要把这些问题解决了,就把他的心也拴在地上了。虽然这几天她没和他见面,但她在镇上报到后,就在村里开展起工作。
一年之计在于春,她知道,农民种地一年的收入全凭春天,开春地里下不进去籽种,秋后的收成就是扯淡。她也是土生土长,从农村一步一个脚印干到现在的。她也听说了梁富荣和梁富民之间的那些事,也清楚有些村组干部那种改不掉小农意识的德性,凭借手中的一丁点权力,不管是财是色,决不放过每一个机会。那怕是空口人情,能讨得到的都要去讨。她把了解到的情况,细细的记在了心里,才显得胸有成竹,对梁富荣说了铁板上钉钉的话。
她在找梁富荣之前,就先找了石忠东、朱有贤、徐治国、潘瑞莲他们,了解到他们有多少地,要多少地租,根据地力的不同用不同的价格,和他们签了意向性的协议,租下了几十亩地,碰巧这些地都在一个沟里浇水,其中七八十亩和梁富荣的地还连成一片。她又和农资公司签了赊销化肥、地膜、籽种的合同,还签订了葵花收购合同,她准备让梁富荣种葵花。有地有供销合同,只要天不下灾,梁富荣勤于管理,打个翻身仗自然不成问题。她把这些合同交给梁富荣,让他去筹集资金。
她把种地的事儿捋顺后,就想,这地里的事儿好张罗,可这男人和女人的事却不好办。真要给梁富荣找个伴儿还的确不容易。人说寡妇两条心,万一日子过不好,那不惹得全村人耻笑。可她又一想,既然当着梁富荣的面夸下了海口,就不能让他小瞧自己。
她想到了她的同学李芳芳。去年男人在一次车祸中没了,留下两个娃,大的上初中,小的上小学,一个男娃一个女娃。虽说李芳芳比梁富荣小七八岁,但他没有拖累,两个人也般配。只要梁富荣愿意,李芳芳应该也没问题。马春花早为他俩的接触想好了办法,那就是让李芳芳找上几个人,给梁富荣搭把手,让梁富荣给她们发工资,这样就创造了名正言顺的接触机会。我也是女人,女人的心思我知道,女人的生理我也知道。女人不像男人能熬,三十多岁的女人正是癫狂在顶峰的时候,何况她带着两个娃过日子,难肠事哪能少的了,说不上让他俩接触接触就真能碰出火花来。
梁富荣拿着马春花给他的合同,细细琢磨起来,租地的租金是四万多点,加上水费得五万过,心里吃了一惊,这么多的钱,我向哪里去借呢?这还不算赊销的化肥、地膜、籽种,雇人的工资,使唤机械的费用,总共没有个七八万是挡不住的。他心沉甸甸的,这可不是小买卖啊。他又按马春花的预测算收入,一亩地产五百斤葵花,合同的收购保底价为每斤三块五,一亩地一千七百五十元,连自己的地总共近一百三十亩,至少收入二十五万。照这样计算,再不行也有十万的落头,这可比打三四年工都强。城里人就是不一样,秧歌子真就能唱成大戏。我咋没有这样想过呢?他鼓起勇气来到信用社,把合同拿出来,杨主任说,只要你找来五个担保人,就能给你贷十万元的贷款,但这五个担保人中,必须有一个是公务员。
梁富荣返回头来又找马春花,马春花说:“我给你担保可以,但我有一个条件,只要你答应了,我就给你担保。”“你只要给我担保,不了说一个条件,就是十个,我都答应。”“我的条件其实很简单,就是你地里的活,雇人让李芳芳给你找,有她领上人给你干。”梁富荣说:“一个寡妇家能有多大力气,薅草、施肥还行,体力活能干动吗?再说她又不会开拖拉机。”“我指的就是锄草、间苗、施肥,其它活你可以另找人。”梁富荣还在犹豫,马三拍了他一把:“苕怂,还不快答应,马局长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你连这都反应不来,亏你还是男人。”马三的一巴掌,让梁富荣恍然明白过来。
马春花见梁富荣点了头,才到市场上买了些水果,去了李芳芳家。
李芳芳正在做饭,见马春花进来,赶忙倒水。她当过村妇联主任,和马春花也熟悉。马春花说:“许了很久想来看看你,一直忙得脱不开身,一个人里里外外够吃劲吧?”“唉!就这命呗。不过也习惯了。”马春花单刀直入:“我今天来是想请你给我帮一个忙。”“啥忙?”“我联系的困难户叫梁富荣,离你们组不远。我给他当了担保人,贷了十万块钱。你知道,我一年的工资还不到五万,他租了一百来亩地,我又给他赊了地膜、化肥和籽种。我怕他万一不好好种地,秋后没有收成,我这几年的日子可就难过了。我想让你给我看着他,我在城里事儿多,离这儿又远,不方便。”
“让我看着?”李芳芳一惊:“咋看?一个光棍和一个寡妇凑在一起,还不让人闹闲话。再说我也有地有娃,怕顾不上。”
“这我都知道。你才几亩地,就你的麻利劲,三下五除二还不把地上的活干完了?听说你也常常在镇上干零工。”
“两个娃三张嘴,总的过日子吧?”
“就是。我给梁富荣说好了,他今年地多,忙不过来,你给他搭把手,他给你开工资。这样你既能挣到钱,又能帮我监督他。好妹子,你就给姐个面子吧,不然我真的没办法了。”
李芳芳心想,城里人就是鬼精灵,她哪里是找我帮忙,分明就是来提亲。还不直说,这圈子绕的也太圆了。只从男人不在后,找上门说媒的人拖拖不断,可对方没有一个是让她称心如意的。自己也想过梁富荣,可人家不上门,我自己总不能行上去。再说人家不拖儿不带女的,谁知人家有没有老相好。她分明就是给我创造机会。当领导的就是精明,连穿针引线的事,都做得滴水不漏。将来事儿成不成,日子过得好与孬,都是你自己的事了。我答应她就意味着我有意,我不答应她就意味着我拒绝这回事,可我答不答应她呢?
马春花见李芳芳犹豫着,又说,妹子你也不要多心,他梁富荣要敢趁机占你的便宜,你看我不收拾他才怪呢。说着用那种眼神看了李芳芳一眼。
李芳芳从马春花的眼神里读出那种意思,都是女人,长时间没有男人的日子是咋过来的,谁都心知肚明。尤其寡妇门前是非多,特别是在农村种地,没有男人有些活女人根本没法干。这一年多,我为了干活,找来的男人,没有一个不想占我便宜,可以说,都是为了占便宜才肯帮我的。我小心提防着。就连最老实的杨斌,晚上浇水时,还把我挤在树跟前,不但吻了我,还脱下我的裤子,站在那里做成了那事。我当时想喊,可他用他的嘴严严实实的噙住了我的嘴,我发不出一点声音。到后来进入后,我就没有劲喊了。也确实不敢想那次的感受,那是做了半辈子女人从来没有过的。真是突来的莫名需求,让这世界上的男人女人没有几个是干净的,还有那性的欲望,有知觉的人没有谁能抵挡住。再说人总是要过日子的。
李芳芳想,女人不像男人,男人是可以随便找地方解决的,女人却只能偷。我不偷,宁愿自己难受,偷人总有一种贼的感觉,愉悦后,遇到人总感觉直不起来腰。毕竟自己才三十挂零,不论生活还是生理,都需要男人。可这事儿,今天来的也太突然了,真让人为难啊。
李芳芳反复思量着,我到底答应不答应呢?
马春花看出了李芳芳的心思,说:“你是不是有人了?要为难我就——”故意把后面的话压在舌根下。
李芳芳想,我先答应给她帮忙,事儿成不成,现在谁能说的准呢?既然她装糊涂,我也装糊涂,反正在哪儿都是个打工挣钱,不如先讨个人情。“行。不过我把丑话说在前头,每天八十元工资,干一天算一天。到时候梁富荣要赖账,我可要找你要钱。”“好,一言为定。不过你得把他给我看紧了,只要你活儿消停,你就要上他的地,监督他按农时把地上的活干完。”末了,又说了一句:“事儿办好了,秋后我也重重谢你。”
地里的活,总是一阵子紧一阵子松。
梁富荣叫李芳芳雇了十来个人,施肥的施肥,喷药的喷药。自己找了一辆车,连铺膜带播种,没几天就把地顺顺当当都种上了。他长长地松了一口气。
梁富荣等葵花都露出土后,看着块块地里,苗出的齐旺旺的,地里不见杂草。他想,这李芳芳和她雇来的人,干活确实没有偷懒。到了间苗时,不等他说,李芳芳又雇了几个人来间苗。她想,她已经答应了马春花,受人之托的事,总得对人有个交代。她也气愤,这么长时间,也没见梁富荣有啥动静。按说,四十岁的男人,正是钻出火的年龄,难道他真的不需要女人?要么就是和谁家的女人偷着搞。
只从李芳芳来给梁富荣干活的那天起,他晚上就没有睡过一个安稳觉。李芳芳那高耸的胸脯,干活时颤抖抖的奶子,老是在他眼前晃来晃去,比那小媳妇大姑娘的还受看。他想自己真要娶上她做媳妇,也算自己有福气。再看人家干活的麻利劲,常常是把那几个小媳妇远远地甩在身后,惹得她们说她:“又不是你家的活,咋那么卖命?”“要是我家的活,我还不让你们干呢。”李芳芳多一半时有些嗔怒。
他对李芳芳不敢表示一点亲热,他怕李芳芳说的是实心话。毕竟人家在场面上走动过,还比自己小那么多。还有那两个娃,见了自己啥时候都板住个脸,就连好吃的递到手里,也连声叔叔都不叫,两双小眼睛装满敌意,生怕我抢走他妈似的。这让梁富荣很压抑。
每每到了夜深人静的时候,那种冲动又折磨着他。他就想第二天一定要趁干活时,摸摸她的手,甚至碰碰她的奶子,看看她究竟有啥反应。可到了第二天,他又退缩了。就这样,他给自己一天一天许诺着。转眼葵花都已经没过膝盖了,他连李芳芳的手都没摸过。他不止一次的叫李芳芳到他家去吃饭,李芳芳每次都有不去的理由,要么说是浇水,要么就是去娘家。他也知道那是她的借口,这就让他心里更加的没底。说她有意思吧,她没正眼看过自己一次,连自己家门都没进过;说她没意思吧,她眼睛里好像还藏着点啥。他一点搞不懂李芳芳的心思。
李芳芳在心中也不止一次的骂他窝囊,骂他不如杨斌,人家都知道趁浇水的空子,把我挤在树跟前退下裤子做那事,而你呢?有几次我找借口让你来帮忙,你却不知道进屋,不进屋咋能上床?一个大男人对女人就没有一点欲望,咋过日子呢。
到了葵花该浇水的时候,马春花又来到地上,看着葵花喜人的长势,她乐了,功夫没白下。但她从电话里听出了李芳芳的抱怨,她说梁富荣根本就是傻子,是木头。她也想,这梁富荣真像别人说的生理不健全,要不就是熬过了头。她对梁富荣说:“葵花长得真旺,看来你两人都费了不少的心。但别光务习葵花,也该务习务习爱情,要让心里的苗长得和这葵花一个样才行。”她看梁富荣不好意思,就问:“你真的对她没意思?”“不、不不。”“那你咋这么能沉住气呢?你呀,真是不懂女人的心。她要对你没意思,能把你家的地当她家的地一样来种?看来你真不是个好犁手。男人嘛,要主动才行,哪个女人能经受住男人的猛追?”
听马春花这样一说,梁富荣忽然一下醒了,怪不得有几次李芳芳说是让他帮忙,他去了,她又说没啥事,他就又回来了。有一次他浇水,李芳芳来给他做伴,他还把人家送回去,自己哪里懂得女人的心啊!
下午,梁富荣去市场杀了一只鸡,又买了好多水果,骑上摩托去了李芳芳家。她高高兴兴地做了一桌菜,还打电话邀请马春花来家吃饭。马春花来时提了两瓶酒,她要给他们加把火。吃饭中间,她说:“你们两个呀,不就那回事,还扭列个啥?人说扎脚夫妻楼上楼,半路夫妻搭对牛,你扎脚,你搭对,相亲相爱到白头。”马春花说着用头指着梁富荣和李芳芳:“有啥想不开的?这段时间一起干活,谁的秉性都该有个相互了解,我当你们早钻到一个被窝里了,谁知还是这么的生分。”
马春花想到她结婚时的那股劲,同伴们闹洞房,让他两嘴对嘴的啃苹果,她爱人还扭扭咧咧的不好意思,她想,关了灯或者没有人时,人还不都是一个样,就毫不犹豫的走向前,抱住爱人一顿亲吻,当场把同事们给震晕了。那时候是啥年代啊?电视里有个嘴对嘴的镜头人都捂住眼,现在到了啥时代。她的主动和大胆,让有个领导认为她很开放,就想勾引她,在一次跳舞时,把她搂紧了,自己的东西顶在了她那儿,她当时就是一巴掌,愤恨地说,馋念美色首先要学会尊重,弄的那领导下不来台。这梁富荣连自己的半截胆子都没有。
马春花当着他两人的面把话挑明了,送马春花回来时,李芳芳坐在摩托车上,走着走着,不由自主的抱紧了梁富荣。那软绵绵的奶子贴在他的背上,他感觉无比的舒坦。到了李芳芳家门前,梁富荣迫不及待的拉着李芳芳进了门,就把她抱上床,恶狗扑食一样的扑在她身上……
梁富荣觉得自己像在戈壁上艰难的跋涉后,走到了世外桃园,又觉得自己像是一艘远航的船,终于驶入温暖的港湾。
葵花花开了。
田野里那一大片的葵花,向着太阳怒放着。花丛中,那蜜蜂、蝴蝶翩翩起舞,追逐嬉戏。梁富荣看到这景象有使不完的劲。给葵花浇完头水后,他对李芳芳说:“咱俩明天去县城吧?我给你好好的买几身衣服,让你也风光风光。”她说:“还是算了吧。到了浇二水时,葵花地里还得施肥,不然,再大的葵花盘,籽儿不饱满,哪来的产量?钱先用在正地方。”梁富荣说:“葵花长得这么密,人又不是兔子,咋钻进去?”“你真笨,现在有水冲的化肥,浇水时在地口上算好量一冲就行了。”“化肥有赊销合同,再说也不差这几个钱,咱还是去吧。”梁富荣央求着。李芳芳说:“你也不想一想,到了秋后这么多的葵花盘往哪儿晒?籽儿收了这盘子又咋办?葵花盘喂羊,那羊是又啃吃又上膘快。你不如把后院子收拾收拾,修个羊圈,买上几只羊来养,冬天不就有事干了。”梁富荣听了李芳芳的话,一想也对,还是女人心细,她可真会抓钱过日子。就说:“听你的,你说啥时候干吧?”李芳芳说:“现在地上也没活了。利用这段时间,我们先找块空地,做个晾晒场。然后再回头修羊圈。人我已经找好了,咱明天就干。”“那你不如搬过来住,这样也方便。”“你想的美,我还等着你娶我呢!”李芳芳好像女主人一样,梁富荣头点的就像鸡啄米。
人都说,梁富荣没费吃奶的劲,女人有了,丫头娃子都有了。
葵花悄悄的弯下了自己的脖子,低下了沉甸甸的头。金色的田野里,那一个个脸盆样大的葵花盘,严严实实地遮挡住土地。葵花黄了是金秋啊!
马春花告诉梁富荣,葵花的收购价涨到了每公斤八块钱,你的葵花产量我也已经测算出来,平均一亩地比五百斤还多。
梁富荣乐了。他站在地埂上,准备收割。他想自己的院子就用来养羊。村上农民新居的楼房就修好了,自己一定买一套大的,再买上一套新家具,要富康牌的。自己要雇上最好的轿车去娶李芳芳。到时候,一定要请上马春花来主持婚礼。因为他的这一切,都多亏了马春花。
他说,马春花是咱最亲的人。
作者简介:王景普,祖籍河南,生于瓜州。现为甘肃省作家协会会员、甘肃省民间文艺家协会会员,甘肃省曲艺家协会会员,瓜州县作家协会副主席,副高级曲艺创作艺术师。在《飞天》《丝绸之路》《现代作家》《吐鲁番》《阳关》《北方作家》《甘肃农民报》《酒泉日报》等报刊发表小说、散文、曲艺等作品百余篇。有多篇小说、散文、曲艺作品获得省市奖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