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雨巷文学社
编者按:
本刊从今天起将陆续刊出汤优烈老师的纪实文学《我的兵团岁月》。
汤优烈老师以一位普通的知青口吻,告诉了我们一个真实的世界,在那个特殊的年代,中国青年以自己坚韧的意志接受了命运的挑战。
纪实文学《我的兵团岁月》由十九篇文章组成,每一篇文章都是一个完整的故事。希望读者朋友们,特别是青年朋友们能够认真阅读,了解那个逝去的时代特征以及当年兵团战士们真实的生活。
通读全书,汤优烈老师的笔触真实、感人,用文学的语言描绘了一个曾经的平凡世界。
感谢汤优烈老师的纪实文学《我的兵团岁月》。
感谢黄亚洲老师为此书而写的序言《历史因记录而闪烁发光》。
—— 编者 ——
2025年5月1日

作者简介:
汤优烈,籍贯诸暨,杭州人。
杭州第八中学69届初中毕业。杭州大学中文系(函授)本科毕业,文学士学位,浙江大学公共管理研究生结业。
曾为浙江生产建设兵团知青战士,当过电影放映员、广播员。回城后,一直在交通系统工作,退休前为杭州市交通局干部。
现为杭州市朗诵协会会员,中国朗诵联盟会员,黄亚洲书友会朗诵团团长。
现居杭州市。
我的兵团岁月(共19章)
作者:汤优烈 - 杭州
前 言
青葱的岁月,青春的时光,纯真的年华……
一直来,脑海里有一个想法,不,是一个久存内心的愿望:将我五年的兵团生活,稚嫩和激情的冲动,理想与现实的争斗,还有那些酸甜苦辣、喜怒哀乐的往事回忆记录下来。可惜,先是紧迫感不强,又怯以动笔;到后来想写,只因工作太忙,静不下心来穿越这时光的漫长隧道。
退休了,这个念头又不时在脑海里显现。有幸加入了著名诗人、作家黄亚洲的书友会,通过参加多次具有浓烈书香味的活动后,这一想法日盛。明年,将是浙江生产建设兵团成立五十周年。此时不再,更待何时?记忆的闸门一旦打开,顺流而下浪花四溅的就是激情、激动、激奋。倾心坦露吧,我魂牵梦绕的兵团岁月,或许,在了却我心愿的同时,她会给后代们留下点儿什么印记。
这是我平生第一次动笔尝试,与文学作品搭不上什么边。尽管这十九篇短文的文字还很稚嫩,但是我以为,这些回忆是实诚的,情感是真挚的,思想是火热的,因此,焕发的能量也一定会是正而向上的。这或许是我撰写《我的兵团岁月》唯一的真实心愿。
历史因记录而闪烁发光
——序汤优烈随笔集《我的兵团岁月》
作者:黄亚洲 - 杭州
我在浙江兵团三师师部工作期间,与汤优烈同住一寝室,因此,他在这里的许多回忆,可以说,也是我的回忆。
我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他记叙得很真切。
回忆文章,真实是第一要素。现在我们看见一些回忆录,多夸饰,多隐匿,看了就没意思,不仅读者没有意思,其实他本人也没有意思。所以回忆文章的真实性,是其是生命力所在。而汤优烈在《我的兵团岁月》里所展示的这一幕幕,画面与场景都是如此清晰与朴素,他为我们搬来了原汁原味的岁月。
他回忆在师部当广播员的岁月:“当播送某月某日中华全国体育总会召开……时,一个措手不及,念成了‘中华民国’,这国字声音刚出,我立马感到出问题了,戛然而止,接着重新播送了一遍。在那个年代,这可是一个严肃的政治问题!”
连这一段小小的“走麦城”,他都如实叙述了。其实那一刻我也在场,我也在师部办公楼,第一时间听见了大喇叭,同样吓得够呛。
另一次更大的“走麦城”,汤优烈也如实叙述了:“得知我曾经是浙江生产建设兵团‘双批’小组办公室成员后,嘉航公司组织部门找我严肃谈话,说我是省军级单位‘双批’办公室成员,来头不小呵,必须把当时参加运动的所有情况都说清楚,听候组织处理。我只能不厌其烦地将兵团开展运动的具体情况,以及我去兵团部参加‘双批’小组办公室的来龙去脉反反复复讲了N遍,他们好像仍不太相信,生怕清查工作漏掉‘一条大鱼’。没过多久,我被不明不白地从嘉航公司工会调至离市区很远的公司下属的水泥厂去了。当时,我真感到有点凄凉和无奈。但是转而一想,哪一次政治运动以后不都有着类似的境况,每每都会出现一些矫枉过正的做法,这或许就是一种政治生态。想到这些,我这颗承重的心也就释然了。”
所以我很欣赏这样的如实叙述。
汤优烈是个实在人,他的回忆也实如其人。
其次,我的感觉是,我们可以在这本文集里读到“成长”。作者在这里记录的,是他本人的一长串脚印。可以这么说,他的这串脚印,也是当时无数个“兵团战士”共同的脚印。现在我们习惯于说当年“上山下乡”的岁月是迷茫,是蹉跎,是荒度,是谬误,这也没有错,从大的背景上来说,也可作此理解,但是就当时的年代与具体的人来说,并无现在的认识,人们还是感到自己是在前进,是在成长,我们从这册集子里也可明显地看出这条线索。
这跟我一样,我当时也感觉到与汤优烈在共同成长。每天听着军号起床、上班、吃饭、就寝;每天跟戴红帽徽红领章的长兄们、长辈们在一起工作,在一起投身形形式式的“革命大批判”,心里总有满满的踏实感,以为我们走在大路上,因此意气风发斗志昂扬。
即便从现在反思的角度来说,当年的“成长”也是毋庸置疑的。我们起码懂得了许多。由于正反的比较,由于历史激烈断层的比较,使我们将许多事情看得更明白了,有经验,有教训,有惊愕,有思索。应该说,这也是一种成长,一种必不可少的成长。
至于说到他回忆我俩共同生活时的一些趣事,也叫人忍俊不止,譬如说那次煮甲鱼、睡大觉,我也记得真真切切,那一天真是味道好极了,现在想来还是满房间的甲鱼香。但有个细节,我真记不得了,譬如他说:“记得有一回聊天时,他拿出小学三年级写的刊登在杭州日报上的‘豆腐干’小诗给我看,至今虽已记不清诗的具体内容,但印象中四句小诗充满童趣,写的真不赖。”杭州日报确实先后发表过我不少诗作,但说我小学三年级就发表了,好像不确,我小学三年级那会儿总的来说还是很笨的,这件事或许是我说岔了,或者是他记岔了。
无论如何,我倒是希望所有的下乡知青,无论老三届的,还是新二届的,还是更后几届的,都能像汤优烈那样,拿起笔,仔仔细细记下自己的所见所闻。不要说这些文字没啥大用,对于未来的人们来说,一段复杂的历史由于各种文字的存在,是会放出光芒的。
(序言作者曾任第八届全国人大代表、中共十六大代表、第六届中国作家协会副主席、第六届浙江省作家协会主席,为中国鲁迅文学奖得主。现任中国电影文学学会副会长、中国作家协会影视委员会副主任、中国诗歌学会常务理事、《诗刊》编委。)
难以忘却的第一日(第一篇)
告别校园,踏上社会,无疑是人生的重大转折。
出生于抗美援朝胜利日的我,一九六零年背上书包上学堂,六六年小学临近毕业,史无前例的文化大革命开始,在家呆了整整两年,六八年就近入学进初中,两年后便以新二届初中毕业生的身份融入到“广阔天地大有作为”的洪流之中。
一九七零年十一月五日这一天,注定是我一生难以忘怀的日子。
记得这一天秋高气爽,阳光与阴云不时交错。清晨,前来送行的同学朱国强、王光荣早早来到我家,他们一个替我提板箱,一个帮我拎旅行袋和网线袋,我呢,像个军人似的背着七八斤重的棉被包,告别了家人(昨晚就与父母亲再三说好,让他们不要到学校送行),昂首挺胸迈出了家门。
我们一路说着笑着,畅怀着对未来美好理想和生活的憧憬,不一会就到了位于横河桥边的我的母校——杭州第八中学。两辆长途汽车已在校园等候,前来送行的人真不少:有学校、工宣队、军宣队的领导和老师、同学,也有一些家长、亲属。“到农村去、到兵团去、到祖国最需要的地方去”、“广阔天地练红心、上山下乡干革命”的偌大的横幅标语在时而显现的秋日阳光下格外耀眼。
锣鼓声响起来了,上车出发的时间到了。
此刻,我凝望着矗立于校门口水泥屏风上绘着的伟大领袖毛主席挥手的巨幅画像,一颗深藏于一个十七岁心中的纯真、崇敬的心激动起来:不做绕梁回飞的燕雀,要做搏击长空的雄鹰,听毛主席的话,到农村去,到兵团去,广阔天地练红心,做一个对祖国有用的人。
“嘟嘟……”汽车喇叭声响了,车轮转动了,我站立在车窗前向同学、向老师、向母校挥手告别,此刻,似乎眼睛有点湿润了……
一阵喧嚣之后,车厢内渐渐平静下来。汽车缓慢驶出学校,随即越开越快,出了武林门,驶向了一望无际的田野。此刻,望着远去熟悉的城市,我的脑海里充斥着新鲜感乃至兴奋感,心中对将去的兵团广阔天地萌生出一种莫名的希冀:蓝盈盈的天空、绿茵茵的树林、广袤无垠的田野、山坡上成群的牛羊在吃草;营地里矗立着成排的宿舍营房、还有饭堂、图书室…… “中国人民解放军南京军区浙江生产建设兵团”该与部队解放军战士的生活差不离吧,只不过我们是以生产为主,兵团战士们白天劳作在农田里、山坡上,晚上大家能在图书室里看书学习,过着集体生活,该是件多么快乐的事儿啊。或许,劳动工作之余还会组织一些军事训练,说不准还能真枪实弹打打靶……
“嘎登、嘎登”,汽车的连续颠簸拉回了我的思绪,在公路上行驶近4个小时的汽车猛然拐进了一条泥石的乡间小路。摇摇晃晃的汽车又开了一阵子,在一个小土屋前停了下来,只听有人扯着嗓子喊道:“到了,到了,大家下车了。”我有点惊愕:眼前展现的是横七竖八、坑坑洼洼且堆放着不少稻草的农田和洒落在路边的几间破旧的茅草土屋。“难道这里就是我们的兵团,就是我们要在这里干一辈子革命的广阔天地”?我不敢也不肯相信。
在下午召开的欢迎会上,身着军装佩戴领章帽徽的现役军人邬连长介绍说,我们这里是中国人民解放军南京军区浙江生产建设兵团第三师第十团一营六连,属农业连队,是由杭州的两个学校——杭八中和杭六中的知青战士组成,地域是在浙江嘉兴地区吴兴县的妙西镇。这里原先是关押犯人的劳改农场,现在划给了生产建设兵团,要让我们的兵团战士们在这片贫瘠的土地上艰苦奋斗,奋发图强,创造出属于我们自己美好的生活和灿烂的明天。他特别提到,由于时间比较仓促,我们的宿舍、饭堂等尚未完全建好,还需要等一些时日,希望大家要做好充分准备,迎接艰苦生活锻炼和考验,尤其是目前这里尚有部分劳改犯还来不及撤离……
听到这里,我倒吸了一口冷气,怪不得刚才登高远眺时隐约望见高墙电网的影子。
难道我们兵团战士来到的广阔天地里还要和劳改犯打交道?说实的,在我的心目中劳改犯实在是太丑陋、太人渣了。今后这些实情怎么向家人、向同学好友解释。我的情绪一下子被一种混沌和迷茫笼罩着。
两位担任连队副职的原劳改农场地方干部领我们走进暂且安身的屋子,并再三说明这是暂时的,要不了多少时日就可以搬进新建的宿舍。
我细细打量了一下:这是个土坯墙、茅草顶、泥石地的大房子,约有三十多米长,十五米左右宽,六七米高,四周墙壁上涂着厚厚的白石灰,一看就是这几天才刷上去的;地上的两边铺着一层新鲜的干稻草,屋顶上高挂着三盏灯,其它好像什么也没有了。后来听说这房子原来是饲养牲口的,临时粗粗修建了一下,以解决兵团战士缺房的暂时困难。怪不得屋里总留有这么一股味儿。
晚饭后,在昏暗的灯光下,大家在各自的铺位上忙着打开包袱、铺上草席摊开被子,整理衣物用具。此刻,我一点情趣也没有,靠着被子,曲卷着身子,眯着双眼,放纵着心里不安的感受,任思绪任意徜徉:昨晚是多么的温馨:熟悉的城市,亲切的家,明亮的灯光,可口的饭菜,父母的嘱咐,哥姐的叮咛,同学的鼓励,不时激荡着一颗年轻火热的心呵!可今日的现实超越了我的思想准备,我该如何去面对、去迎接明天的挑战?迷糊中感到有点孤独和惆怅……
此时此刻,我突然觉得有点儿奇怪,偌大的的屋子竟然静得声息全无,望望我左右两边的同学,好像都和我一样,有的躺着,也有的坐着,都不说话,似乎都在默默地思考着什么。
突然,对面不远的铺位上响起一个声音:“骗子,都是骗子,把我们骗到这里,让我们睡牛棚,我要回家!” 立刻有一些人大声应和着“对啊,是他们骗我们来的”,“不是说住集体宿舍的吗”?有不少人七嘴八舌地咒骂起来,顿时,愤怒、埋怨、哀叹的声响充斥着整个屋子,也透过茅草屋飘到了屋外,飘进了漆黑的田野……
过了一会儿,我隐隐约约似乎听见茅屋外传来女人的哭声,好像是从隔壁女生住的同样的茅屋里传过来的。哭声渐渐大起来了,中间还夹杂着“我要回家,我要回杭州”的大声呼喊。这众多女青年凄凉的哭声与这边男小伙们的咒骂、埋怨声交织在了一起,就像是一曲刺人心扉的凄厉乐章,搅得我心灰意冷。
此时自己的脑袋简直乱极了,想想我两位最要好的同学,一位穿上崭新的制服成为光荣的公安干警,一位进到国有大企业当上令人羡慕的工人,而我却只能来到这里……, 羡慕、嫉妒、孤独、凄凉和茫然五味杂陈。这一夜,我的的确确失眠了,在软软的草席上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
祖国啊,请原谅吧!我们响应您的伟大号召,到广阔天地来干革命,尽管来之前做了一些要经受艰苦环境考验的思想准备,但是一接触到现实,今日与昨天的条件反差实在太大,我们一时解不开这个思想疙瘩呀。这哭声和埋怨声无疑是青葱岁月的我们对刚离开父母的眷恋和对温暖生活的向往呵!给我们时日吧,我们会努力成长的!
这,就是我走向社会、踏入兵团第一天的铭心感受。五十年过去了,这一天的印象丝毫没有淡漠过,或许它将会永远镌刻在我的脑海里。
我在默默地寻思,当人生走出自己的第一步时,有着痛苦和艰难的伴随,尽管一时会蹒跚磕碰,但她今后的脚步一定会迈得更坚定、更扎实。
(未完待续)
2025年5月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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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编:陈继业
主编:韩菜菜
本期编辑:陈继业
2025年 5月1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