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吟,长吟……
——贺陈长吟文学馆建成
文/老悟
秦岭山下的风,向来是不肯安分的。它从沣河上掠过,挟着水汽,扑向那座浅黄色的四合院,在檐角打了个转,又窜上高空去了。这风大约不解,为何人们要在这山脚水畔,为几册纸张垒起的屋子耗费精神。
我踱进院门,迎面照壁上刻着馆主的生平。字是极工整的,横平竖直,排布得也匀称。偏是那"陈长吟"三字,墨色似乎深些,在阳光下竟有些刺目。我想,这名字取得倒好,"长吟"者,长啸也,长叹也,长歌也,横竖是要发出些声响来的。
院中墙壁上,左门旁有前序,右门旁有尾语,倒像一本书的格局。世人著书,总爱在前后说些闲话,仿佛不如此便显不出学问。四幅名家书法悬在壁上,墨迹淋漓,笔走龙蛇,观者无不啧啧称奇。我独注意到其中一幅的落款处,有一滴墨汁洇开了,像一只小小的眼睛,冷冷瞧着来往的宾客。
馆内首先撞入眼帘的,是陈先生的文学年表与巨幅头像。那头像极大,几乎占去半面墙,脸上的皱纹被放大得如同沟壑,眼睛里却闪着奇异的光。我想,这光大约是从五十年的文学生涯里攒下来的罢。
三部著作的书名被做成书模,立在厅中权作隔断。"文海长吟"、"岁月长吟"、"山河长吟",排开来竟有些浩浩荡荡的气势。书架上的著作有百多部,证书聘书手稿之类也有百多件,整整齐齐地码着,像一支等待检阅的军队。我随手翻开一册,纸页已经泛黄,边角微微卷起,显然是被摩挲过多次的。书上批注甚多,字迹时而工整,时而潦草,想是心境不同所致。
照片墙前站着几个年轻人,对着"青葱岁月"栏里的旧照指指点点。那照片上的青年,白衬衫,宽边眼镜,站在某处山坡上,背后是模糊的远山。他的笑容很浅,眼睛里却有什么东西在燃烧。现在的年轻人看了,大约只觉得有趣——原来名家也有这般稚嫩的时候。
最引人驻足的,倒是那一百多台老相机。它们静静躺在架子上,金属外壳泛着冷光,镜头黑洞洞的,像无数只闭上的眼睛。这些机器曾经捕捉过多少山河壮丽、人间温暖?如今它们哑了,那些影像却挂在墙上,继续替主人"长吟"着。
出门时,暮色已笼罩了沣河。几个学生模样的青年匆匆赶来,门房告诉他们闭馆时间已到。他们脸上显出失望的神色,却仍踮起脚,从门缝里张望了一会儿才离去。
风又起了,吹得院前的竹子沙沙作响。这"长吟"之声,不知是欢庆还是叹息。
文学馆建成,文字将在这里生鲜,思想在这里聚踫,时间,会给出你要的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