槐花飘香

文/郝敏

黎明划破夜的幕布时，乡村山垴上的槐花正随风轻轻摇曳。

洋槐是山里常见的树木，它的的生命力极强，种植、扦插都可以成活。在几十亩方圆的山坡上，只要栽下一棵，不出几年时间，周围自然冒出幼树，便会一丛丛一团团地蓬勃开来。山里的洋槐长得恣意随性，或独立阡陌，或守护村旁，或斜倚土墙，或探上房顶。

春夏之交，在桃红柳绿、群芳谢幕之后，槐花悄然登场，以其素净典雅的白色，给春天增添几分清新和妩媚。槐花从不与别的花儿争芳斗艳：它不似桃花，灼灼其华；不似牡丹，雍容华贵；不似樱花，粉嫩娇羞；不似杜鹃，色彩艳丽。槐花的色彩自然天成，一点都不矫揉做作，不动声色地惊艳在岁月的枝头。

清晨，槐树浓密的枝叶间挂出簇簇雪白，颗颗晶莹的露珠缀在花瓣上，在阳光下熠熠生辉。朵朵洁白的、薄如蝉翼的花朵，被绛紫色的花萼缀成一串一串，宛如一只只轻巧的蝴蝶，一阵微风吹来，花朵随风翩翩起舞，细碎的花瓣纷纷扬扬，恰似九天仙女撒落的碎玉。每年的五月，白生生的槐花铺满青山，那无孔不入甘甜的清香，便悠悠地胀满山里的角角落落，仿佛所有的空间都被香气包裹地严严实实，不留一点罅隙，置身其中，便有了仙境般的感觉。彼时，青白相间的色彩丰盈了大山的妆容，徜徉在青山绿水间，聆听鸟儿婉转的鸣唱，吮吸无边无垠的花香，仰望碧蓝澄澈的苍穹，白云与你脉脉对视，让你情不自禁、流连忘返。

午后，几绺白云疏朗地散在农舍上空，阳光肆意奔跑在山间。大人们拿着顶端绑着镰刀的长竹竿，跨上篮子，惬意地沿着乡间小路攀行。挑选一处槐花开的密的地方，用镰刀小心翼翼地钩住一股大枝条，用力一拉，树枝便落了下来。将花穗上的花逐个捋下，放进篮子里。顿时，整个人都被香气晕染了，真应了古人“弄花香满衣”的说法。槐花形态各异，各具特色：有的是含苞待放的花骨朵，绿色的花蕾就像害羞的小姑娘，渐渐褪去青涩，露出洁白的脸庞，宛如一串串雪白的小铃铛；有的半开半闭，恰似“犹抱琵琶半遮面”的歌女；有的已经完全盛开，花瓣洁白如玉，层层叠叠，宛如仙子裙裾上的璎珞，轻盈而飘逸。采摘的槐花回家洗净后拌上面粉，蒸成焖饭，轻轻地嚼上一口，清甜的味道顿时在舌尖弥散，让人回味无穷。

暮色笼罩着大地，月光如银，月光下的槐树林别有一番景致。月亮把银辉洒向山山洼洼，槐树的花穗镀上了银边，雪白的槐花和月光交相辉映，映亮了附近的山水，为乡村平添了几份神秘的色彩。劳作了一天的农人，围坐一起，深深吸一口槐花那沁人心脾的香气，即刻生发出一种山里人少有的温馨又甜蜜的快意。树下，小狗、狸猫正追逐着自己的尾巴玩耍，眼睛在月色中闪烁着朦胧的幽光。半空中若隐若现的星星，调皮地眨着眼睛，像是夜的精灵。风乍起，在场院边回荡，使夜的静谧多了几份生机和希望。

槐花的特别之处在于它的香味。槐花的香味，不似玫瑰那那般浓烈馥郁，也不像茉莉那样清幽淡雅，而是带着一种质朴的、乡土的气息，甜而不腻，清新宜人。除了甜甜的清香味道外，用农人的话说：“槐花的香气是打绺儿的”，当你走在路上，尚未看到槐花的时候，便会有一波一波幽幽的香气，细细地丝丝缕缕地透过你的鼻腔，再慢慢扩散到全身的每一根神经。这股香气，顺着风的方向，飘香村庄的犄角旮旯，钻进家家户户的门窗，萦绕在人们的心间。

在乡村，没有什么花香可以和槐花相比，杏花、梨花、桃花的香味只有走进才闻得到，而槐花却不相同，每当槐花盛开的时候，它的香气四处弥散，远远地便能闻到浓郁的香味，这也是我所见过的最慷慨大方，抑或是最奢侈的花了。每到花开时节，仿佛满世界都被香气塞得满满的，就连风打的旋儿都是香的。

槐花的美丽不仅在于她的外表，更在于它的内在美。槐花谦逊低调，从不与别的花儿争芳斗艳，宁静而热烈地开着；槐花随遇而安，从不在乎生存环境的优劣，乐观自信地生长；槐花扎根泥土，从不羡慕闹市的喧哗，用淡雅的花香编织春天的故事；槐花自强自立，从不需要人类的照顾和呵护，一样开花、一样结果。即使在倾倒的瞬间，也要撒一粒种子于山间，让绿色在大地上不断繁衍，这是何等高尚的灵魂，又是何等豁达的内心啊！

槐花全身是宝：树干可作枕木和矿山梁柱，枝干可当作燃料生火做饭，槐花不仅可以做成槐花糕或蒸成焖饭，还可以为人们的生活提供充足的蜜源。槐花林是养蜂人放蜂的好去处。每年的花季养蜂人都会如约而至，共享这场甜蜜的盛宴。“嗡嗡嗡”，蜜蜂在花丛中穿梭忙碌，翅膀沾满金粉，采走了香的粉，酿出了甜的蜜。由于槐花蜜富含果糖和葡萄糖，性质温和，具有清热解毒、增强免疫等功效，颇受人们的青睐。于是经过一番精美的包装，乡村的槐花蜂蜜在城市琳琅满目的货架上有了一席之地，甚至远销到国外，成为山里养蜂人增收的重要途径。当一年的辛劳兑换成红红绿绿的钞票时，农民脸上的笑容更加灿烂了。

“槐林五月漾琼花，郁郁芬芳醉万家”。五月的槐花啊，你是岁月在枝头熬制的珍馐，你是时光在季节写就的诗行，我愿携你的芬芳一缕，就此起航，驶向远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