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乌桕说
文/王 颖
在时光的幽僻角落,乌桕树静静伫立,宛如一位缄默的智者,守望着岁月的更迭,承载着历史的厚重与生命的传奇。
回溯古代,唐代医学家陈藏器的话语,为乌桕揭开了神秘面纱的一角:“桕,叶可染皂,子压为油,涂头令白变黑,为灯极明,又名鸦舅。” 寥寥数语,道尽了乌桕在生活中的实用价值。而明代李时珍也曾阐释其名:“乌喜食其子,因以得名......,或曰,其木老则根下黑烂成臼,故得此名。” 这名字的由来,带着几分自然的意趣与神秘,仿佛是乌桕与天地万物对话的独特标识。
据那些泛黄的资料记载,乌桕,这大戟科乌桕属的落叶乔木,别名众多,棬子树、桕树、木蜡树、木油树、虹树、木梓树、蜡烛树,每一个名字都像是一段被尘封的故事。它是一种独特的色叶树种,春秋之际,叶色红艳夺目,丝毫不输丹枫的热烈。在中国南方的土地上,它作为特有的经济树种,已经扎根了 1400 多个春秋。五月,那细碎的黄白色花朵悄然绽放,宛如繁星洒落枝头,散发着淡雅的芬芳。待至深秋,秋风宛如神奇的画师,轻轻一挥笔,叶子便由翠绿渐渐晕染成紫红,再转为热烈的火红。当叶子翩然飘落,乌桕籽便迫不及待地露出真容,串串 “珍珠” 点缀在枝头,在阳光下闪烁着迷人的光泽,这便是木籽。冬日里,白色的乌桕子密密麻麻地挂满枝头,历经风雪而经久不凋,宛如一幅天然的水墨画,给肃杀的冬日增添了一抹别样的生机。它姿态优雅,可孤植于草坪之上,宛如一位遗世独立的佳人;也可丛植于湖畔、池边,与碧水相映成趣。在城市的园林绿化中,它曾是忠诚的护堤树,坚守在河岸,抵御着风雨的侵蚀;也曾是庇荫行人的庭荫树,洒下一片清凉;更是那漫长道路上的行道树,为旅人指引着前行的方向。它的种子乌黑圆润,包裹在白色蜡质的假种皮之中,这看似普通的种子,实则蕴含着巨大的能量。种子可制油漆,假种皮是制蜡烛和肥皂的珍贵原料,经济价值极高。那种子外被的蜡质,被人们称为 “桕蜡”,可提制出 “皮油”,用于制作高级香皂、蜡纸、蜡烛等,每一件成品都带着乌桕独特的气息;种仁榨取的油称 “桕油” 、“棬油”或 “青油”,在油漆、油墨等领域大显身手。它的叶子,还是天然的黑色染料,可将衣物染成深沉而神秘的色彩。根皮更有着神奇的功效,能治疗毒蛇咬伤。白色的蜡质层(假种皮)溶解后,摇身一变成为人们生活中不可或缺的肥皂、蜡烛。乌桕油更是适于涂料,曾涂满油纸、油伞,记得2017年在四川省泸州市,那传统的旅游产品油纸伞工艺中,乌桕油的身影仍在延续。它全身是宝,在往昔的岁月里,曾是我国南方重要的工业油料树种,为人们的生活和生产注入了源源不断的活力。
在七十年代孩提时代的记忆里,田边土坎、山间坡上,到处都是乌桕树的身影。那时,只知道它叫棬子树,却不知为何,心底对它有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喜爱。乌桕树冠整齐,宛如经过精心修剪的艺术品,叶形秀丽,春来时,那翠绿的叶子仿佛是碧玉雕琢而成,在微风中轻轻摇曳,散发着清新的气息。秋叶经霜时,又似被点燃的火焰,如火如荼,将整个山林装点得如诗如画。成熟时的乌桕果,宛如一颗颗璀璨的宝石,镶嵌在枝头,古人曾赞 “乌桕赤于枫,园林二月中”,这赞誉毫不夸张。而那浓密的树冠,更是孩子们的乐园。夏日里,伙伴们像敏捷的猴子般攀爬而上,在枝叶间嬉戏玩耍。那一只只专心致志演奏着清脆音乐的知了,成了孩子们追逐的目标。还有那摇摇不坠却又充满诱惑和想象力的乌鸦和喜鹊窝,仿佛藏着无数的秘密。到了冬季,成群结队的乌鸦和喜鹊在树枝上打闹嬉戏,它们的叫声打破了冬日的寂静,为这片山林带来了无限的生机与活力。自古以来,许多大诗人都被乌桕的魅力所折服,留下了诸多脍炙人口的诗篇。
唐代诗人李白在《小溪秋色》中写道:“枫香乌桕两相依,红叶随风伤别离。 群鸭岸边勤对镜,旧装渐褪换新衣。” 诗中的乌桕与枫香相互依偎,红叶在风中飘舞,仿佛诉说着离别的愁绪,又与群鸭相映成趣,构成了一幅灵动而又充满诗意的画面。宋代大诗人陆游在《秋思》中感叹:“乌桕微丹菊渐开,天高风送雁声哀。诗情也似并刀快,剪得秋光入卷来。” 乌桕微微泛红,菊花悄然绽放,天空高远,雁声哀鸣,诗人的诗情恰似那锋利的并刀,将这美好的秋光裁剪入诗卷。宋代诗人林逋在《水亭秋日偶成》中描绘道:“巾子峰头乌臼树,微霜未落已先红。凭栏高看复下看,半在石池波影中。” 巾子峰头的乌桕树,在微霜未降之时便已率先变红,诗人凭栏远眺,那乌桕树的身姿一半倒映在石池的波影之中,如梦如幻。宋代诗人杨万里在《秋》中调侃道:“乌桕生平老染工,错将铁皂作猩红。 小枫一夜偷天酒,却倩孤松掩醉容。” 他将乌桕比作老染工,错把铁皂染成了猩红,而小枫则像是偷喝了天酒,醉意朦胧,还让孤松帮忙遮掩醉容,充满了诙谐与趣味。元朝诗人黄镇成写道:“山谷苍烟薄,穿林白日斜。岸崩迂客路,木落见人家。野碓喧春水,山桥枕浅沙。前村乌桕熟,疑是早梅花。” 在那山谷苍烟、穿林白日的景色中,前村成熟的乌桕籽宛如早开的梅花,给人带来惊喜与遐想。晚清徐定超也曾感慨:“家住枫林罕见枫,晚秋闲步夕阳中;此间好景无人识,乌桕经霜满树红。” 在夕阳的余晖中,乌桕经霜变红,如此美景却鲜为人知,令人惋惜。清道光仁怀厅同知陈熙晋,在描写赤水河沿岸风情的《之溪棹歌》中写土城时诗曰:“枣林红后桔林红,一路溪山似画中,为近泸渝霜雪少,不叫乌桕似丹枫。” 那一路的溪山如画,乌桕虽不像丹枫那般艳丽,却也有着独特的韵味。
曾记得小时候,一到冬天,那便是孩子们最欢乐的时光。和伙伴们像一群欢快的小鹿般奔向乌桕树,手脚并用,奋力攀爬上去采摘其籽。那一颗颗乌桕籽,仿佛是冬日里的宝藏。采摘完毕,回家经过太阳晒或煤火烤干后,高采烈地跑去卖给供销社,每斤可得八分钱。那到手的八分钱,仿佛是一笔巨款,可以买十颗水果糖,和小伙伴们分享着收获的快乐,心中的高兴劲儿简直无法用言语形容。乌桕不仅给孩子们带来了欢乐,它的材质也有着诸多用途。其材质色白,坚硬无比,不翘不裂,纹理细致,可制作成农具,在田间地头发挥着重要作用;也可打造成家俱,摆放在家中,散发着质朴的气息;还能用于雕刻,工匠们的巧手能在其上雕琢出精美的图案。在农村学校,它更是制作学生课桌、椅子的优质材料,承载着无数孩子的学习时光。在过去的岁月里,乌桕在工业、农业以及改善人们生活等方面都起到了举足轻重的作用,成为了人们生活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然而,时光的车轮滚滚向前,随着经济社会的飞速发展和科学技术的日新月异,乌桕却渐渐失去了它曾经的经济价值。因为那浓密的树冠遮挡了田土农作物的采光,在修路造田、开山取石的浪潮中,乌桕树成为了人们眼中的阻碍。于是,人们举起了无情的斧头,将它们一棵棵砍掉。有些被砍了来做砧板,在厨房中承受着刀起刀落;有些则被当作柴火烧,在熊熊烈火中化为灰烬,甚至被用来烤腊肉,那曾经高大挺拔的身躯,就这样在人们的忽视与破坏中逐渐消逝。就这样,乌桕树越来越少了,它虽不是什么珍稀名贵树种,也不是那高耸入云的参天大树,没有松树那般象征着高尚的风格,也没有柏杨树的伟岸和笔直挺拔。但它却曾经得到过许多文人墨客的赞誉,它所作出的贡献,至今仍深深地烙印在人们的记忆深处。那 “霜叶红于二月花” 的独特风景,正在逐渐消逝,或许不久之后,就只能成为仅存于我们脑海中美好的回忆,在岁月的长河中渐渐模糊,直至被遗忘...... 可每当秋风拂过,那记忆中的乌桕树仿佛又在眼前摇曳,诉说着往昔的故事,呼唤着人们对自然、对传统的珍视。
二0二五年三月七日
作者简介:王颖(龙潭逸士),男,1965年生,彝族,中共党员,贵州习水人,文史爱好者,习水历史文化研究会会员、习水文学联合会会员、习水民间文艺家协会理事,有作品散见于省内报刊杂志,现就职于习水县产业投资集团公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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