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海燕青藏高原行吟诗六首(三)
春天故事的主人
北戴河海滨——一位老人
拎量着青藏、川藏、滇藏铁路的方案
发出震动历史的呼声
“铁路进藏,还是青藏线为好!”
发话者,是春天故事的主人
不久,巨龙穿越世界第三极的风雨,在东壁呼啸而上
地球额头,天地相视而笑
萍水相逢
这里是大漠,无水
从辞海里抠来四个字,给天涯芳草
立在朝霞,你是牧马人眼中的一部小说
站在夕阳下,亭亭玉立,为一支动人的箫
风鼓动的青春之姿,走向远方
一路留下的美痕,让春天称羡不绝
我留在天涯
生命向无垠的前方跋涉
……
五十年前的青藏公路
远方,唇气蒸腾着梦幻
天上的飞鸟,死在何方
向西,德令哈,大柴旦,冷湖,芒崖
风干的路,无一滴柏油,这里集中路的所有悲壮
汽车像一只黑兔子,向着漠野的绝域
在更西的更西,寻找天的边缘
搓板路并不孤独,有风沙陪伴
前进一步,都是对西行苦难的默悼
沟壑连着沟壑,用沙填满,骆驼车抹平
汽车的轮子,瞬间又刨出沟壑
公路道班的人,像唐代的古人
吃着沙尘,辛勤耕耘在这样的路上
近处、远方,一条扬起的沙龙,为之感奋
为之张扬起扑天的大风
我长年漂流在这条路上,向东或者向西
驾驶室没我的领地,坐在马槽里
扣着眼镜,捂着口罩,戴着帽子,裹着皮大衣
是活着的人,也是沙埋的鬼
在汽车的颠簸中,诗往往吹响灵感的口琴
语言
那时,当兵,年轻
我们用一二一,一二一
一二三四,统领行动
音调简单,音节坚定
能把力量集中,脚步矫正
我的语言
威武雄壮,不拖泥带水
青春走进这样的语言
语言里,有我的方向
喊响它,摆脱大漠无边的苦楚
每个字放飞出理想的鸽子
冰冷的岁月,绽开鲜艳的花朵
一二一,一二一,朝着昆仑
扛着天路,踩响古老的冰雪
把黑暗擦亮,把荒冷踏出沸腾
一二一,是如此简短
简短到,八年浓缩成一个出操的早晨
不怕生命磨损,出操之短暂
天空掠走的时光,微乎其微
身体不会从风背上落下
朝霞的红帆,继续催动步伐
语言,是一种指令
一二三四,寻找脚步的前方
追逐一次成功,不是它的个性
志在远方,去朗诵湛蓝的天空
转场
锡铁山虽苦,这里住过青春
也生出一种久远的亲情
梦,多次在这里安家
给我诸多乡愁和相思的珍贵
这片蓝图,已变成铁路真实的身子
我的使命,又被空白的泉水梁照耀
天空的星座,命令领章、帽徽、军装
以及帐篷、风枪、镢头
在凌晨的微光里集合
用长满老茧的手
去安排那边山河的秩序
这边,有山避风
一场电影衔接几个连队的眼睛
电影前的拉歌,冲天的豪情胜过喝一斤白酒
而泉水梁那边,是一个压缩版的月球
书信摸不到,电话走向失语的纵深
一分钟读完连队的面孔
天空,便灌满狂风的口音
从此,戈壁的核心,就是我的核心
踩着极度荒冷的刃,缝合天路的完整
体内,盛开着一朵翠绿的鲜嫩
唐古拉的孩子
放假了
七岁的他,随妈妈来到唐古拉
因为个矮,不怕缺氧
他爱画画
他画一座巍峨的山峰
象征是修路的爸爸
他画一块故乡的麦田
画出爸爸的乡愁
远在万里
他时刻思念着家
他又画一片流动的白云
说是自己勤劳的妈妈
向西飘,向东飘
心分两地
一边扯着唐古拉,一边拉着家
最后,他画一条大江
说是自己的化身
从高原到家乡,一水相牵
分分秒秒,说着知心的话
百度图片 在此致谢
朱海燕,安徽利辛人,1976年入伍,在铁道兵七师任排长、副指导员、师政治部文化干事。1983年调《铁道兵》报,1984年2月调《人民铁道》报,任记者、首席记者、主任记者。1998年任《中国铁道建筑报》总编辑、社长兼总编辑,高级记者。2010年3月调铁道部工程管理中心任正局级副主任,专司铁路建设报告文学的写作。享受国务院特殊津贴,系中国作协会员。
主编 李汪源
校对 张 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