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时幸福，就是下一场雨

作者：乔丙林

朗诵：大梅

今年春天，雨水稀少，零零拉拉有两个月了，没有下一场饱墒雨。种田的农民望眼欲穿，看着裂开一条条地缝的麦田，愁云挂满沧桑的面庞。干旱的天气里，天空总是灰蒙蒙的，尽管树木都抽出了新叶，但炽热的天气让校园里的广玉兰没有一点精神，时不时落下干枯的叶子，让人愈发焦急。

水是万物生长的源泉。干旱缺水，人也容易烦躁，口头交恶甚或肢体冲突也是常有的事，总之感觉周围都是不友善的。能化解众多矛盾、让万物滋润的幸福，或许就是一场雨。

看天气预报说今天有百分之六十的概率有小雨，从昨天起就在希冀着一场夏雨。毕竟已经立夏，气温更高，就连说话也要省着说，说几句便口干舌燥心里烦。一直到晚上，也不见有下雨的兆头，看着半弯的月亮挂在星空，失意又涌上心头——今春像这样失望很多次了，稼穑之艰辛总压得我喘不过气。

已是午夜时分，电扇有气无力地在屋顶晃动，这雨又放了鸽子。胡思乱想了一阵，昏昏沉沉入睡，梦的底色仍是灰蒙蒙的。

鸟儿总在清晨欢叫。这不，几只鸟儿尖利的鸣叫把我从睡梦中拉醒，心里还惦记着下雨，便屏气细听窗外动静。没有听到期待的雨声，悻悻然起床。拉开窗帘时却眼前一亮：地上已湿了，树叶清新如洗。我冲到屋外仰头望天，细密的雨雾轻吻着脸颊，天空阴沉沉的，幸福的滋味从未这般清晰刻骨。

在校园里转来转去，心里像被雨水浸润过般熨帖。周围的世界变得美好起来，雨渐渐下出了声响。我没有躲雨的念头，在雨雾中踱步，生怕一躲开，雨也跟着躲起来。看学生们用书包顶着头，像小鸟般欢快奔跑的模样，那份雀跃倒像过年。

雨势渐大，我不舍地躲进教学楼走廊。虽吆喝着让学生进教室，总有几个调皮的男生在雨中撒欢狂奔。我矛盾极了：既想放纵他们的天性，又怕淋湿生病。最终他们在我劝说下不乐意地进了班——若是在家，怕是早成了水塘里的泥鳅。

兴奋地用手机录了段视频发到家庭群。远在他乡的弟弟秒回快乐的表情，我知道，他也在为老家的麦田揪心。

中雨下了片刻转小，我又溜进雨里。一边祈祷着下个透墒雨，一边看着校园里坑洼处的小水窝，心里翻涌着难以言表的舒畅。这时，远处一个胖乎乎的四年级男生飞奔向水洼，抬脚连踩几下，水花溅上他的脸和裤腿。他胡乱抹了把脸蹲下，双手撩水嘿嘿憨笑——这才是童年该有的模样啊！我轻声呵斥了一句，心底却泛起温柔的涟漪。

心有灵犀般，手机响起微信语音。好友全森从十堰发来问候，一面挂念我父母的病情，一面探问家乡旱情。虽不事稼穑在外经商，他这份牵挂却比雨水更暖。我把雨幕视频发过去，隔着屏幕都能触摸到他的激动。

雨时大时小，绵延至正午。午饭时，就着新鲜空气细嚼慢咽，往日寻常的饭菜竟吃出山珍海味的满足。

许是亢奋过了头，忘了肠胃脆弱，下午便头昏脑胀腹痛起来。强撑着上完课躺下休息时，天已放晴。傍晚量体温，三十七度多——多年来鲜少发烧，今日竟为一场夏雨失了分寸。

虽身体不适，忽闻不远处传来久违的蛙鸣，惬意如清泉漫过心田。听着听着，病痛似轻了大半，浑身松快起来。原来幸福，有时只需要一场雨。

写于辛巳年四月十一日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