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线烽火》第一章 猎猎战旗红
三 前进,将士们踏上了出征的路
姚尚明
1965年6月,龙桂林、郭延林领导的中国志愿工程队第一支队(军级单位。1966年12月改称中国后勤部队第一支队),遵照中央军委的命令,分三批(即三个梯队)先后入越。第一梯队九团、六团和支队部分别于6月26日、29日、30日从友谊关出境;第二梯队六十三团和七团,分别于9月24日、28日从友谊关出境;第三梯队二团,10月23日从河口出境。根据先遣组发回的信息和建议及二团党委的决定,各营连在越南的驻地已经确定。出发梯队按路程由近到远决定先后顺序,边开进,边抢修,近的先出发并为后续部队创造交通保障条件。开进分乘火车、汽车、徒步三种方式进行。越南河内到老街的西线铁路已被美机炸断,乘火车的已不能一步到位。雨季已到,加上美机时常骚扰、轰炸,困难一个接一个。但是,纵有千难万险,铁二团官兵也一定要闯过去。

铁二团1968年入伍的新战友奔赴援越抗美前线
1965年11月1日,二营各连在河口吃了参战前在国内的最后一餐饭。负责接待的是河口县武装部的基干民兵,他们大多是女同志。这餐饭与平时开饭的情况不同,就餐地点设在一片橡胶林里,地上摆了一排排洗脸盆,放了毛巾、香皂,盆里的水冒着热气,让大家洗脸。地上每隔一定距离就放着三个菜盆,已经盛好了菜。场地两边分放着几个饭甑,饭甑旁边整整齐齐地放着一摞摞已经洗好的碗筷。这是许多人当兵以来第一次吃饭不用自己的碗筷。此时此刻,民兵和部队近千人在这片树林里,一片肃静,鸦雀无声,只听见拿碗时的碰击声和洗碗的流水声。一切听从民兵安排,部队领导也不多言,其实也无话可说。就餐的饭菜、碗筷、水、汤,个个目标明确。连去厕所的地方也有显眼的路标。为不暴露目标,部队饭前一曲的“科目”也取消了。只听见一个民兵说:“请同志们就餐,10个人围成一圈。”大家便各自找好位置,蹲在地上,只管吃饭,相视无言。战友们都清楚,这是开赴越南、离开祖国前的一顿饭,也可能是在祖国吃的最后一顿饭。的确,在这支队伍中有不少人吃了这顿饭后,再也没有回来。民兵们也知道,他们同大家见面,有的也可能是最后一面。为大家服务也只有几个小时的时间,送走这批,还要接待下一批。他们清楚,自己送走的不是旅游团、不是观光者,而是为支援越南、保卫祖国,去流血流汗的人民子弟兵,是自己的阶级兄弟,此刻,他们在想什么?从他们热情的举动和严肃的面容上可以看出,他们有许多话要对即将离别的兄弟倾诉,可因纪律约束,不便多言。同志们的身后,站着端着菜盆的民兵,大家吃一点,民兵就添一点,直到满足需要。添菜时却说着同样一句话:“同志们多吃点。”说话的声音压得很低,发音显得沉重。看得出,他们的心里难受,但又极力在控制自己的感情。一个大眼睛的女同胞已在滚动泪花。10分钟后,那个“请同志们就餐”的民兵又说了一句话:“请同志们吃饱吃好,祝你们在战场上多打胜仗,立功受奖,胜利归来。”
“多打胜仗,立功受奖,胜利归来”这声音穿越时空,在即将出征的将士们心头激荡。这是党的期待,祖国的期待,人民的期待。
夜幕降临,一营一连官兵在山腰车站上了驶向越南的闷罐车。为了保密,车门紧闭,大小便备有容器。不能欢歌笑语,只能一声不吭。车厢内静静的,只能听见车轮与钢轨摩擦发出的有节奏的声响。车上的临战气氛令指战员久久不能入睡。一颗颗年轻的心迎着四海风云在胸中激荡,艰苦、困难、危险,流汗流血直到有可能牺牲,这些在平时训练中经常提到的字眼,正在向他们发出严峻的挑战。
突然,发现前方有红色讯号,列车奉命停下。正在大伙感到愕然的时候,前方传来命令:“全部下车,倒运物资,”原来K202桥已被炸断。所有物资必须卸下,搬运到对岸再装上接应的火车,整个工作必须在天亮前完成,否则就有可能遭到敌机的轰炸。
“同志们,这是我们出国作战碰上的第一次考验,也是我们的第一次硬仗,能不能顺利完成任务,保证我们携带的抢修物资一件不丢的倒运过去,既是对我们半年来训练成效的考验,也是对我们有没有吃大苦、耐大劳精神的考验。干吧,相信同志们一定会以实际行动,打好援越抗美的第一仗。”指导员张裕芳用铿锵有力的话语,两分钟作完战前动员。接着连长进行任务分配,要求大家不准有火光,不准打手电,注意安全。
这是一条宽30多米,深20多米的山沟。K202桥被炸,一孔梁一头滑落谷底,一头倚在墩台。它在无言地控诉着美帝国主义的罪行。山沟两岸至坡底乱石嶙峋,荆棘丛生,沟底溪水潺潺。
借着朦胧的月光,一连指战员们开始了一场硬仗。
铁道兵的家当样样既笨又重。为了抢修的需要,连队备齐了各种常用的材料。麻袋里装的是道钉、巴钉、铁锤及其他小件材料,打成捆的是铁镐、铁锹、钢钎、撬棍及其他专用工具……哪一样落在肩上都是一百多斤。这里上下坡没有路,怎么办?一位伟人说过,世上本没有路,人走多了,便成了路。一连指战员要走的路,满是乱石、荆条与荒草,肩扛着一百多斤的铁件下坡,蹚过小溪,再上坡,每一步都要付出艰辛。很多同志的手被荆棘划破了,鲜血直流,沉重的铁件与肩膀的接触,把衣服压进了肉里,钻心地疼。同志们憋了近半年的劲,刚开始的个把钟头得到了宣泄,渐渐地感到体力不支,大汗淋漓,衬衣像从水里捞起来一样。同志们咬牙坚持,没有一个人叫苦喊累。
战友们的水壶里已经空空如也。于是装满溪水,同时放进两片“净水片”。用力摇晃一会儿就可以喝。这“净水片”是出国前发给每人一个药包里的常备药之一。小药包还算精致,里面除装有净水片外,还有治疗痢疾的奎宁片,防治蛇咬的季德胜蛇药片,防治中暑的仁丹丸,消炎的碘酒,包扎的纱布以及感冒药等10多种常用药品。净水片净化的水,有一股浓烈的气味,实在难以下咽,但是渴极了的同志们不喝别无他法。借着朦胧的月光,班长李代华望见不远的沙滩上似乎有一片“甘蔗”,这“甘蔗”一人多高,又粗又壮,实在诱人眼球。他想,这会儿要有一节甘蔗该有多好。但一转念,出国作战人员“八项守则”立刻在脑海里显现,于是只能“望蔗止渴”。
天刚麻麻亮的时候,一连指战员终于完成倒运任务。每个人都长长地松了口气。在小溪边简单地洗了脸。这时才看清河滩的“甘蔗”原来是一片茅草。这茅草因气候适宜,雨水充沛,长得比一般的甘蔗还要粗壮。想到茅草也能“止渴”一阵子,李代华差一点笑出声来。爬上桥头,K202“里程碑”豁然在目。桥头不远处,一个巨型弹坑四周的土块那么鲜亮,标志着这里刚遭炸不久。集合的命令忽然传来,同志们来不及品尝奋战一夜的胜利成果,立即背上自己的行装和枪支,飞快地钻进丛林,隐蔽休息待命。
战友们找一块合适的地方,坐在背包上。开始吃饼干喝水,以打发饥肠辘辘的肚子。水很难喝,“军棋子”似的压缩饼干,啃起来既费劲又费水。大家说,这比长征中的皮带草根好吃多了。被汗水浸透的衣服慢慢的干了,留下了一圈圈汗渍画出的“地图”。
疲倦开始袭来,一些人铺开雨衣头枕背包,已经鼾声大作。连、排干部在树林一隅开会,连长在作行军、装卸物资小结,布置下一步行动。哨兵在履行自己的职责。突然,“砰”的一声枪响,把一些人从梦中惊醒。是枪走火还是信号?大家正摸不着头脑,紧接着“哗——”敌机已经临空。抬头一看,敌机飞得很低,好像擦着树梢,巨大的气流刮起强烈的风,竹子被压弯了,又顽强地挺起来,又弯了又挺起来,此起彼伏形成竹浪,人在竹林底下,强风一波一波的刮在身上,像在大海的波涛浪谷一样。班长李代华本能地抓起冲锋枪,拉动枪栓,子弹上膛,准备射击,但是没有得到命令。现在他们的任务是隐蔽待命。想到昨晚指导员的动员,上级命令,一定要在天亮前完成倒运任务,他感到军人雷厉风行地执行命令是多么重要。不然,今天就可能面对可怕的后果。排长们已经从“连部”开会回来,招呼各班进行战斗小结。李代华班的小结极为简单。看到大家碰破的双手,肿胀的肩头,刮破的衣衫以及留在身上的一块块“地图”,这就是对全班最好的小结。他扫视一下今年刚入伍的渠县邻水老乡说:“我们这个开头不错,希望大家保持和发扬,今后还有更多的恶仗、硬仗在等着我们呢?”

越南人民在车站热烈欢迎中国人民子弟兵奔赴前线
供应股副股长陈双才所在的先遣组,入越已有五六个月,突然接到通知,要他们迅速赶到河口,迎接部队。这是盼望已久的消息,令大家一阵兴奋。他和通信参谋及黄工程师等人,赶到河口国宾馆,铁道兵作战处的首长和常喜礼政委已在那里等候。领导们做了详细的交代以后,他们就分头行动去了。第二天深夜,陈双才随李健副政委和部分三营连队一起乘小火车开进。当时狂风大作,暴雨如注,雷声夹杂着爆炸声,把每个人的耳朵震的嗡嗡叫。列车到达保河车站。这是五营的驻地和管区。前方桥梁被炸不能通行。列车在此停下,人员下车疏散隐蔽。李副政委已有多天没有休息,他仍站在香蕉树下指挥部队撤离车站,隐蔽待命,全身被大雨淋透,他边指挥边打瞌睡,险些摔倒。同志们见了都很心疼。陈双才急忙过去搀扶并把自己的雨衣给他,“我不要,这衣服已经湿了,就当雨衣了。”李健接着说:“你赶快到后边去检查一下,看有没有人把东西丢下。”
陈双才立即奔回去检查一遍,只捡到一个水壶。继续行进的时间尚无法确定。李副政委考虑三营后续部队还在国内边境集结,命令陈双才立即赶回河口。刚到河口指挥部,就接到前方通报:美机出动几十架次对铺楼车站及其线路进行轰炸,通信联络也已中断,常政委派通信参谋陈发群乘电瓶车前往侦察,要求尽快查清线路桥梁破坏情况。
经实地了解,有几座桥梁被炸毁,车站大部分被炸坏,几公里铁轨被炸,飞上半山腰,扭成麻花状。联络线受到严重破坏。要抢修起码一个星期。指挥所首长决定:调动汽车从陆良边关的麻栗坡开进。政治处副主任梁显忠、干部部张部长和陈双才三人乘车前往麻栗坡接应部队。一边走,美机就跟在他们的屁股后低空飞行,每批三五架,爆炸声震天动地。司机根据地形,车速时快时慢,和美机玩起游戏。终于平安到达预选地区。这地段没有明显的建筑物,三人商定后,选了三个临时宿营地。首选一个,两个备用,当晚美机又出动几十架次,轮番在公路沿线疯狂轰炸,投下几十枚定时炸弹,越南边境向安沛必经之路——荣胜大桥也被炸毁。
荣胜桥被炸,部队被阻在麻栗坡待命。团临时指挥所就设在离荣胜桥20公里的一栋简陋的民居里。张部长察看水井时,不慎滑倒扭伤了脚,留在所里休息。陈双才沿着公路右侧察看,发现公路向前延伸500米处有座笔直的山峰,山脚下有块半月形灌木林,还有竹林,可以停放50辆以上的汽车。每台前后、左右间隔30米还足足有余。他连忙跑回来向梁副主任、张部长汇报。他们觉得很满意。当晚,三人开车赶到被炸的荣胜桥。这里江宽千米,河床深30多米,现在是枯水期,水深才3~5米,江宽仅300多米。经事先联系,越方三条摆渡船已经就位,每条船可装五部车,经多次试航,单程摆渡约15分钟,往返约30分钟,经实地测定,确定了部队渡河时间。为防不测,他们还请越方再抽调两条备用船,伪装掩蔽后停靠在渡口上游两公里处待命。部队出发的时间已到,团高机连走前、团机关部分人员随后,接下来是三营各连跟进,连夜直奔渡口。
第二天黎明前,大部队顺利渡江,陆续开进宿营地。由于天气闷热,经过从昆明到陆良再到坭坝的长途跋涉,又累又饿,到了宿营地,一下车大家就跑到水沟去洗刷。大伙都穿着自己染的蓝布制服,集中在一起,黑压压一片,暴露目标问题就大了。陈双才连忙吼叫着让大家快回各自营地,并通知各连连长到指挥所开会。会上严令干部严格把关,严格岗哨,不准个人单独行动。若遇飞机轰炸,就地卧倒,不准乱跑和挤成一团。会议结束后不到10分钟,突然五架美机临空投弹。陈双才立即披一件雨衣跳入隐蔽处观察,只听见轰炸声不见弹着地点。看样子,美机并没有发现他们。炸声响处,浓烟四起,越南老乡惊慌失措,四处乱跑,高炮和机枪射向敌机,一阵震耳欲聋的轰鸣。轰炸过后,他立即组织两个小组前往侦察,发现在部队后边一公里左右投下10枚炸弹,公路上留下大小不一的弹坑。在部队前进方向约1.5公里处有几十个弹坑,还留下13颗定时炸弹,在爆炸半公里路段,路两边堆满了泥土碎石。陈双才折一些树枝插在定时弹边作为标记,提醒过往车辆在此迅速通过,不得停留。天黑后,突然降雨,路面稀烂,不时有车辆陷进泥坑,轰鸣的马达只能使汽车后轮呼呼原地打转,大家下车又推又抬,飞转的车轮激起泥浆溅在大家的身上,无人顾及。经过三个多小时的搏斗才开出宿营地。陈双才又仔细检查一遍才坐上指挥车出发,不料两位越南民兵拦住去路。他们说定时炸弹随时有爆炸危险,谁都不能过。陈双才告诉民兵,这是指挥车,一定要跟上部队,再危险也得过去。陈双才强调咱们的任务,越南民兵强调他们的责任。看到汽车就要通过,一个越南民兵干脆躺在路上表示态度坚决,毫无商量余地。时间紧迫,无法说服对方。陈双才叫司机把站着的民兵拉到一边,准备把躺着的抬走。躺着的一看要来硬的,支着枪迅速站起来闪到一边。指挥车迅速通过。开出10公里,发现有辆拉物资的车翻到路边稻田。天亮前进入第二个宿营地,马上请越方民兵协助把翻车伪装隐蔽,晚上组织人员把车拉回。
宿营地是个大村庄,村边有条河。河边有很多大榕树,车辆就临时停在大榕树下。人员分散休息。开饭时还像在国内一样,每人端着盘子排成一行,衣服是蓝色的,目标非常显眼。看来,国内的战备教育与战争环境似乎还有一个适应的过程。陈双才呼叫着让大家分散开来,不到两分钟美机多批从空中飞过。危险分分秒秒伴随着这支前进的队伍。
十连指战员乘坐车门紧闭的小火车,晃晃悠悠地行进着。不知进入越南已有多远。突然被阻在一个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地方。连长张阳春、指导员邹敦春招呼大家立即下车隐蔽。东方已见鱼肚白,启明星眨着明亮的眼睛。凌晨的雾气给人以冷飕飕的感觉,指战员离开铁路进入树林待命。
是美国的科技发达,还是敌人的情报先进,这些天来,只要一打开收音机,就能听到西贡电台的广播:广西龙桂林的部队,河口续克的部队已经进入越南某地。一些同志满腹狐疑。我们写信都得检查,全身上下没有一片中文纸片,连纽扣上“八一”字样也都刮了。保密得这样好,敌人咋知道我们已进入越南了呢?他娘的!
越南北方的西部是丛林,杂草丛生,比人还高,丛林间的小道弯弯曲曲,岔道很多,视线距离非常有限。在这里行军,必须一个紧跟一个,一旦脱节,遇到岔路口,就不知道前面去了哪条路。连长、指导员走在前面,身背全连人员武器装备资料档案的文书李权有和通信员紧随其后。副指导员走在后面,同十班在一起。十班是重机枪班。重机枪班的负重比其他班大,下车后要先背好被子,步枪或冲锋枪、干粮等后才扛重机枪和子弹箱,比其他班大约慢了一分钟,没有跟上连队。在岔路口时走错了路,跑步跟踪也不见其他班排。十班长马上向副指导员报告:“失去前进目标”,副指导员一听,立即紧张起来,心想,到越南不到一天,还没见一个美国兵就失去目标,咋办?他用手指着眼前的一个山头,用命令的口气说:“立即占领这个山头,派两个人从另一条路追赶连队。”十班长当即派两个战士去追,并交代:“留心返程标记。”便带着其他战士冲上山头,架起机枪,安排警戒,等待消息。连队刚进入待命地点,张连长就接到三排长报告:“十班掉队了”。张连长当即叫三排长带两个战士返回寻找,没走多远,就与十班的两个战士相遇。十班完整归队,指导员对这件事十分恼火,把副指导员批评了一顿。还问他:“什么意思”?副指导员说了句:“是支部安排我跟在连队的后面,检查全连是否把所有的物资全带上了。”说到这里,指导员不再言语。连长便对三排长说:“这事,十班没啥错,副指导员也没错,不要追问了。重机枪班负重大,你们要安排其他班的同志轮流协助他们完成行军任务。”这段小插曲前后几分钟就告结束。
部队安排下来后,连长、指导员最需要掌握的是下一步行动。大约过了10分钟,接到“在此休息,下午7点出发,明早8点赶到下一宿营地”的命令。看来,继续乘车已无可能,到达目的地,只有靠大家的双脚了。
战地行军非常艰苦。每个人的背上除了衣服、鞋袜、被子、雨衣、芦苇凉席和蚊帐、水壶等生活用品,还背一支苏式冲锋枪或56式半自动步枪和一个基数的子弹,一个星期的干粮和半个月的大米。越南属于亚热带气候,炎热而潮湿,虽然晚上行军凉爽些,但走不了多远就大汗淋漓,全身湿透。口渴是个具体问题,一个军用水壶只能装一公斤水,很多同志走一会儿就喝得精光,再走一会儿,咽喉就有冒烟的感觉。遇有水沟或小溪,都使大家一阵兴奋。有水的消息由前向后传递,这时大家把水壶从腰间取下来,打开水壶盖,时刻准备着。来到水沟或溪边,蹲下去把水壶往水里一按,听见咕噜噜的声音没有了,就说明水已灌满,提起来边走边放净水片,盖好盖子。这一壶水虽然难喝,但它可以解决好一阵子的止渴难题。
第二天早上7点,十连到达第二个宿营地点仍是树林里。到达后,大家高兴得跳起来,因为夜行军提前了一个小时到达。
经过一夜的行军,大家流了很多汗,很多同志的汗把被子都浸湿了。后来的行军中吸取了教训,就把雨衣捆在被子的上面。
到宿营地后,最忙的是炊事班,他们要赶快把同志们随身携带的大米收一部分做饭。开饭时,指导员发现炊事班忘了带盐,少了“第一味”。行军流大汗,正需要盐水补充,便把司务长叫来狠狠批评了一顿。但批评已于事无补,只好将就。不过,炊事班没带盐不等于所有的同志没有带盐。临行前,张连长叫文书李权有去炊事班用菜油炒了两斤盐用牛皮纸包成了两包。各自一包,还带了点昆明的大头菜。开饭时,张连长等指导员生完气后说:“老邹,来来来,我给你舒舒气。”边说边从挎包里拿出食盐来,指导员一见,顿时笑逐颜开。几个排长知道连长带了盐,都跑过来争取一点。指导员见只有一包,便问:“就这点?”“还有呢?”连长说着又拿出来一包,打开一看,是大头菜,大家高兴极了,好像这大头菜就是山珍海味似的。连长叫司务长把盐拿去放在稀饭里,全连享用。司务长想给连长留点,连长叫他全拿去。指导员在旁边说了句:“省着点用。”司务长把盐拿走了,指导员又说:“老张,你怎么不多带点?”“还有呢?”“在哪儿?”“在你旁边。”听连长这么一说,站在指导员旁边的文书连忙把挎包里的盐和大头菜一起拿出来,指导员一见文书比连长带的还多,高兴得合不拢嘴。文书也挺高兴,边打开边说:“连长交代我炒两斤,我悄悄炒了两公斤。谁也不知道。”连长笑起来:“这不,都暴露了,还说谁也不知道。”副指导员夸奖连长就是与众不同,想得周到。这事,炊事班长好一阵内疚,背上思想包袱,觉得工作没做好。张连长给他做工作:“过去的事就过去了,以后就有经验。”
就这样夜里行军,白天隐蔽待命,逐渐接近目的地。几天后他们到达指定位置:市求一个较大的村庄。连续几天行军,大家的衣服汗透了又干,干了又汗透,留下了一圈圈白色的“地图”。身上一股汗臭味。一到驻地,大家马上打扫卫生,准备迎接新的战斗。
当天晚上,团长续克突然出现在十连战士们的面前,续团长当年47岁,中等身材,敦实微胖,长着浓眉大眼和紫铜色的脸膛。1937年在老家山西省孝义县参加抗日武装,不久成为手持双枪、智勇双全,威镇敌胆的县大队长。据说,日伪军曾悬赏一千大洋要他的人头。出国前部队在昆明集训,他常常一个人突然去连队检查战备落实情况。他右手叉腰,挥动左手说:“一个部队,必须从难从严,才能应付突然出现的各种情况,要像一根棍子,打到哪里都有力!”这位威严而和蔼的老领导一到战士们中间,就操着他那标准的山西口音连珠炮似地问这问那,亲切地和大家拉起了家常。他来检查和布置连队的行军和安家情况,通报敌情,表扬了二营部队在行军中的表现。这次行军,二营驻地最远,走的路线最长。
至此,历经40多天梯次进发,铁二团6230名指战员,携带各类武器3606支,机械设备58台,汽车78台,摩托车3台和大量抢修机具材料,分乘火车、汽车和徒步行军,在连遭阴雨、敌机干扰、夜间行动,情况复杂,边开进边抢修的情况下,安全顺利地到达预定营地。自此全团指战员用一腔赤诚和血肉之躯在越南北方铁路西线、北线、南线362.47公里的战线上,与美帝国主义侵略者进行了1300天生与死,血与火的搏斗。
槛外人 2025-5-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