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2025年度东渡诗人展
嘉宾叶虻的诗
作者简介:叶虻,北京人 ,冶金机械学士,工商管理硕士,写诗多年 有逾千首留迹于微信、论坛、国内外报刊、杂志。作品被收入《北大百年新诗选》等多本诗歌合集,诗歌曾在国际诗歌节和国内诗歌赛中获奖。作品多半为爱情题材,有情歌诗人的美誉。
去乡下吧
像一个举着受伤的手指
走向父母身边的孩子
他知道该怎样
才能得到一丝抚慰
他知道 幸福就是
让生活简单 但那些已经
让他习惯下来的事物
又很难做出取舍
日复一日 他变得越发
远离自己 初衷这个词
成了偶尔涌入心头的感受
直到一个下雪的早晨
他读着一本小说
小说的主人公穿着
沾满湿泥和松针的靴子
回到乡下他的小屋
远处有牧场的牛哞声
他放下书 窗外的雪是真实的
飘落在 他想象的生活中
那个山间小屋的屋顶
有人来回走动的房间
不确定这个人是不是自己
他希望不是
暮色中 他捕捉到了一点幻境
或许太希望有种期待的声音
即使那不是访客的门铃声
或者手机里的提示音
迫近而渐缓的车轮 碾压着新雪
… …
这个早晨 只有鱼缸的换气泵
冰箱的压缩机 暖气里的凝水… …
安静像一层蒙在玻璃上的雾
他试图伸出手把它们从眼前揩去
很久了 在这个房间里
他没有听到另一个人
来回走动的声音
很久了 他像水里的一尾鱼
用细小的鳃动 告诉另一个自己
他在这个世界上的 存在
梨花尚未开放的小路
很想就这样径直走到
一条郊外的林中之路
只为听听覆雪被脚步
踏上去的 细小的压榨声
寂静有种被淬过的美
适合铺陈鸟鸣 松风的呼哨
泥泞也是新的 偶尔的人迹
更像是这里 没有过人烟
你走到梨花深处
花瓣儿在风里微颺
你听的扑簌簌的声音
过程就是林中之路
梨花尚未开放
也许这就是春雨
也许这就是春雨
和我们的想象形成差异
它敲在窗上就有玻璃的质感
落在石缝间 像苔藓
用滋生反抗境遇和局限
是的 这就是春雨 仅仅是提示
像在琴键上试音的手指
一点点淬出我们身体里的觉悟
其实春天里每一朵花都是失重的
其实有那么一刻 我们可以复制
一朵花那样的 自由
设想着 在去往海滨的路上
黄昏的光线让目光渐渐变成摸索
设想着两个偶遇的人
在打破最后的沉默之前
他们被渐进的海涛声所吸引
然后加快了脚步
正是这样细小 一致的举措
让信任加深 并且形成相互的鼓舞
也许这就是春雨
爱有时不需要 那么深切
独自敲门
转过一个街角
旋即爬上几段楼梯
他举起手臂又放下
他忘记是否来过这里
或者他忘记此行的目的
他顺来路返回
脑海却响起开门的声音
在他身后 那样空洞 悠远
有段时间
阅读让他产生幻觉
比如雨刷器上会出现小鱼
比如 他记得好像有人
对他说了一声 Hi
蓝色的自拍像
暮色的房间里传出咔嚓一声
刚才有人拍照 但这人并不存在
那么拍照的这个过程也不存在
甚至房间 暮色都不存在
但我还是下意识地循声而去
事实上刚才咔嚓的一声也不存在
但刚才就在那一秒 不是幻觉
有人在拍照 这个过程短暂
像雨雾被风撩起的瞬间
为什么我的感觉那么清晰
有人在拍照 不是风景、静物
拍照的人和拍照的过程
像海水 那样湛蓝 甚至淹没
那些 我认为是真实的记忆
整晚的雏菊
最近的雨在门边
带着郊野的气息
细小的事物 需要察觉
比如门外的雨
比如 被整晚的音乐
带着有些偏离的情绪
比如你脑海里片刻
颤摆着的雏菊
你走过无路的旷野
有个细小的声音
在你身后轻唤道 荒芜
不安
吃了一片止痛药后
他昏沉沉地睡去
夜里还是有一些不安的梦
只是已不那么清晰
他的那些被疼痛绷紧的神经
像支撑过久的墙皮那样脱落
殊不知附着就是痛苦的本身
白天的时候硬撑着
夜晚轰然塌陷 其实要掩饰的
不像想象中那样 满目苍夷
他过于敏感
这使他常常远离人群
他时常看到陶罐上有凛冽的光
折茎的花朵也有生存哲学
一面要平静、温存地示人
一面要疼痛地向有水的地方伸展
疫情后他几乎失去全部的嗅觉
这使他经常处于更加的不安中
有时他会从房间的任何一个角落
突然起身 奔向厨房的灶台
确定没有忘记关火 但仍心有余悸
直到有一天他坐在一棵紫丁香树下
一阵暖风拂面 他嗅到久违的花香
他的身体一阵颤栗 像春天里
一株幸福而不语的植物
交流
我们交流 不用语言 目光
也没有肢体表达 甚至思想
隔着玻璃窗 一只鸟
在干枯的枝桠上 没有飞走
雪后有一小块蓝天
我们有各自的迷情和讶异
我找到我们的共同之处
专注此刻 专注存在
你偶尔在枝头跃动
我把脑海清空
其实 我们原本都是鸟
只是你从未体会过 牢笼
空白
也许雪下得太慢
有些事物介于存在
和不存在之间
雪只是落下
不评判 不干预
就是这样 万物如初
在大雪中保持距离
那些空白 因为
覆上一层新雪
渐渐显露出 在地上
孤独大于任何存在
旋转的花
这个晴雪的早晨 我闭上眼
又一次出现幻觉
我看到一朵花在旋转
带着露珠的花
花瓣颤抖 花蕊嫩弱
不是摇曳 是旋转
颠覆了我对一株植物的认知
像是有人在悬崖边
纵身一跃
我想起很多年前
一个人划船到江心
那天的雨雾让我
失去了方向感
也不知离岸究竟有多远
但那天我看到旋流里有一朵花
在船的右弦 飞快地旋转
它轻得无法下沉 也无法挣脱
它不该出现在这个地方 但很美
这么多年了 它也不该
毫无征兆地回到我的记忆
在一个早晨 让我徒然伤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