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光辉 画
徒劳的
在这里寻找美
是徒劳的。
至多是流星——
比如我们的历史中
曾出现绝美的脸
因为阴谋
又很快消失。
在真实的记忆中
埋在粗俗的泥土中的脸
身上穿着打满补丁的衣裤
喘着老牛般的粗气
拉着爬犁在田里。
劳作不是美
至少劳作的目的不是。
而提着吹火筒在灶间
被烟熏得分不清男女
那张脸可能是你我的父亲或母亲
或是我们自己。
对难以分辨的脸
我们又能作何评价？
时间以一种欺诈的方式
引我们穿过了它的隧道。
然后我们看到了一些光鲜亮丽的脸
但厚实的粉底
难掩死人的苍白
而堆满油脂的脸上
又容易让人与某种动物产生联想。
从那些死鱼的眼睛的漠视
和敌视里
我们干涸的喉咙难以吐出
一个温暖的词汇
被诅咒的嘴唇和脸
难以呈现美。
乐见苦痛的人间
以苦痛掘出幸福的甘泉。
乐见死亡的人间
以死亡颂扬生命的可贵。
我们活着
仿佛徒劳的映射
那些肥厚多汁的脸
在这可笑的人间
无趣的晃悠。
手指
我们注意听一些细小的声音
这是微妙的触动心灵的
却容易遭到我们忽视的。
像手指的曲动，“啪”的一声
一个睡眼惺忪的神灵松动骨节
而火般燃烧的秋桐正在圣山上。
再用手指轻敲床头，“咚咚”
战鼓声便响起在梦里
大天使伸展羽翼，而它握剑的右手
圣体匣的光打开——
当阿伽门农横渡汪洋
而阿克琉斯的长矛
刺在希腊人的伤口上。
再来，手指触碰琴弦
但琴弦似乎不在。手指仿佛
刮拭墙壁，粘稠的，沉默。
从中捞起泥浆或粉腻
一塌糊涂的大脑呈现出未完成的
墙的特征。
幸亏手指并非不动的中心
在我们的眼睛一再的
确认下。
辩证法
我们被禁止言说过分的言语。
这是必须的。
因为我们口无遮拦的嘴巴
令天空感觉羞耻。
当我们辽阔无垠的想象从嘴巴说出
它便缩成一朵云
然后变成一团水，落下
消失在大地。
天空的宏伟仿佛虚构
它真实的虚伪
经由我们嘴巴的探究
暴露出伟大的尴尬。
这真是让人难以容忍的错误。
让嘴巴停止说话吧，缝住它
粘合它，批判它
让天空回复其清亮
当它覆盖我们的时候。
而候鸟穿过天幕
像打破纸杯注水的魔术。
多好啊
多好啊，把糖搅入
生活的破碗
给你甜头，别再叫嚷。
世界不是一个狂人的梦
世界是人民的。
我就知道我身体里潜藏着巨大的力量
每当他们一说人民
那力量就迅速改变身体的属性
像一种魔术
但又以一种稀缺品的存在出现。
像罂粟的烟雾使人迷醉上瘾
又令人警觉而被禁止。
多好啊，人民
把人民搅进破碗
但糖呢，走走，让开
一个乞丐令人厌恶
那股力量迅速消失
没有魔术。
符咒
我这有什么
一个诅咒，当它打开。
冰雪覆盖的地方
令它耻辱。
什么冰封的王座
什么魔法
都不是。
它的哀伤，不，应是它的愤怒
像权力浇灌冻土。
它的成长，一株可怜的幼苗
当金顶的阳光掠过山巅
它呈现蜡像的心碎。
唉，岁月的年轮——
我说，把你的权杖探入我深层的记忆
那是一团茧状的迷雾
让你的触碰令它惊奇的叫嚷
一如你绝望的死寂：
深渊。
弥赛亚
啊，主
你能教导我什么？
一个不洁的心灵
心怀憎恶。
世界无非是量子纠缠的结果。
人心的坍塌，黑洞
机械朋克、圣主
和艾滋病横行。
我的心灵和你，还有你的大天使
还有信念与复仇的铠甲
都只是一种可能的映射。
特权将比你我优先
使用它的权利。
他们在海岸筑起堤坝
以特供的食物
抵抗饥饿。
当摩西带领可怜的人们
穿越红海
面对一堵高耸的墙壁
他是否心怀怨恨的再度劈开海洋？
过去的并非像是过去
但未来的却一定是未来。
让你的光再度印上人们的前额吧
让人颓废的心灵
唤醒对憎恨的另一种力量
让爱弥散
如果不是病毒。
使者
夏日带来它永恒的热情
带来殷勤的蝉鸣
和孩童的天真。
（孩子们将堡垒浇筑在沙滩上
他们小小的日光王国。）
带来身材高挑的女人
当她们走过寄居蟹
蛰伏的洞穴，而脚印在浅滩上
被某种力量
迅速吞噬的地方。
我知道，律法的精神
源于时间的公正。
但人的记忆最应被审判。
它健忘，善变，以犬儒的软体
乞求宽恕。
内心呈现多汁的脸庞，在短暂的
激情后，在濒临裂变之际
把自己送入精神的病院。
夏日带来干旱的新闻
以及暴雨鞭打的大地。
这时间的使者，将季节的灼热
与世间的冷漠
将车祸、报复、出轨、性交
与权力的交易
交糅一起。
肉体的价值与情欲的憎恨
当它们与孩童的天真
与第一个女人失踪时的尖叫
与移植的器官
以及伤害的源头。
让你的记忆记起最初的声音
在它未昏睡及在宪法
未被修改之前。
多有道理
多有道理，将抒情的美
与人性的丑恶结合
便诞生一朵黑暗的玫瑰。
它吸取大地的脓汁供养自身。
它吸取人的怨念与情欲。
当第一个失信的契约者
摘走它的第一枚花瓣
当它颤栗的痉挛，或因疼痛
或狂喜。
它有离奇的骄傲。
它的妖艳不给白天的人看到。
它沉沦在至美的深渊。
路过的狡诈的旅人
摘走它的第二枚花瓣。
当露水凝结，稀薄的弯月
沾染重雾的泪珠，
它的另一枚花瓣即便凋落。
一个至高权力者取走它
最娇嫩的一瓣——
在它迷醉于自身的哀伤
而风摇曳树影的时刻。
瘸腿的瞎子，女巫，浪荡者
圆滑的商人，小丑
还有精灵和矮人。
但它厌恶后者，其身上的
铁锈味道，令它感觉不适。
迷途的女孩摘下它最后一枚花瓣
——啊，她像一个天使
但是在黑暗中游荡。
它只剩下花蕊。（不，它还有闪光的毒刺。）
在默默的等待。
它等待一个黑衣王子的到来。
他是撒旦之子，他将摘走
它的花蕊，送给他的黑夜新娘
赶在黎明到来之前。
方海青，生于1979，诗写者，现居广东湛江。
让我对南方的钟情
成为绝世的传奇
——西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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