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 王贞 民
转瞬又是母亲节。我思忖着,自己能够写出心里想着的、笔下生輝的母亲的恩德,该多幸运!虽然母亲离开我们三四十年之久,她的音容笑貌、衣着体味时不时萦绕在我们的周围,仿佛她老人家一如既往地仍就在关切着护佑着她的子孫后代。是以应该也必须写一篇纪念母亲的文字以表寸心,方能不辜负生我养我的娘亲,虽然过去曾写过。
写母亲的衣着吧,就从这里着笔。母亲一生没穿过一件像样的衣服,渾身上下土布包装。棉花是自己种的,籽花是自己弹的,线是自己纺的,布是自己织的,衣服是自己做的,除去自己用度外,其余的家门自己、左邻右舍谁需要都行。要是逢上年节时下或行门入户,她老人家总要用湿毛巾把穿着的衣服擦了再擦,然后再用烙铁熨上几熨,当作新的穿起来。回归大梦时,老母亲给我们留下的眼目,是一顶黑色灯造绒旧毡帽,一个十八个铁钉钉的老瓷盘,还有一个缝了又缝的土布钱包。这个钱包,我在运城工作时还使用过多年,老瓷盘现在还珍藏着,不时拿出来欣尝欣尝!老妈不愧是一位真真切切“内无余帛,外无赢财”善良诚实的老母亲!
母亲一辈子没吃过一顿像样的饭菜。她曾为集体(食堂)、为他人、为家人做了一辈子饭。但却吃了一辈子黑馍剩饭、冷炙残羹,常常是掰一块馍馍,擦擦盘子底,吃得好香好入味,咂巴着嘴吃着笑着,好像是在品尝最可口的山珍海味。笑着的表情,是她老人家发自内心的快意和心滿意足的表露。上世纪五六十年代,母亲是集体食堂的领班,同她一起做饭的老嫂子们曾给我说:“你老妈,从不多吃食堂一块馍,不多喝食堂一囗汤,我们却背着她偷偷地吃过。她给大家发完饭后,拿自己的饭票打上饭回家去吃。”这是千真万确的,而且经常如此,当时我们和母亲在一起用饭,母亲总要掰一块馍给弟弟,弟弟尚小常常哭着喊饿,她心疼。虽然妈妈心疼七、八岁的弟弟,弟弟到食堂打饭时,想让妈妈多舀一勺汤,多喝上一口,妈妈低着头,装着没看见。你看,想在妈妈那里沾一点集体的光,简直是奢望!至于腥葷菜肴,母亲从不沾一点边。人们背后说老妈有点“拗”。由于母亲过度操劳和知趣,憔悴了许多。她老人家这样自虐式的生活方式,折损了身心健康,她的身体每况愈下与此不无关系!
人们议论说,老妈“吃的是黑馍,干的是重活。”说得对! 母亲干活,不惜力气,不挑肥捡瘦,“十八般武艺”没有挡住手的。家里的活,缝补浆洗,一日三餐围着锅台转;集体的活儿,春播夏收秋忙,母亲都提得起放得下,而且是挑班子的。哪里活累、活苦、活重,哪里就有母亲的身影。夏收时,拨麦秸子,她老人家站上麦垜,拨弄得秸高顶圆;收麦时,装麦大车,俗称嵒(岩)车,她老人家把嵒车摆弄装治的,前仰后翘四棱见线;碾麦捉场,她老人家顶着烈日,汗流浃背,驾驭着几套牛拉石磙,一圈又一圈地碾遍各个角落,无一死角;搧麦扬场,她老人家坐在搧车顶上,端着簸箕,麦颗摇得匀匀称称……难怪大家戏说“劳动模范”是她买下的,谁也抢不走。这就是我的老母亲。
母亲勤於事务和睦四邻,赢得村民的赞许。老母亲蒸大馍、捏花馍、剪纸花、擀大刀面、剃头刮胡子等等都是拿手活。东家抬什箩,西家提碰盒,屁颠屁颠地忙不可支,但从未因此而发过牢骚。谁人有个小病小灾的,不论是大人或小孩,母亲笫一时间施治,给患者针刺放血、瓷片刮疗,居然妙手回春,手到病除。有个小孩,发高烧,昏迷不醒,母亲用瓷片在小孩手心刮了刮,在中指节上刺一小口,放一股黑血,片刻小孩清醒了,露出了笑容。一位姓潘的老人,我称叔父,经常患感冒,病恹恹的样子,袒露着膀子,母亲给他用针挑,还狠狠地往外挤血,挤一阵子,再挑一针,再挑再挤,这样反复操作着……潘叔顿时振作了精神,舒了一口气,笑着说:“轻松了,轻松多了!”故此,村民见到老妈,常常竖起拇指夸着说:“孙吉婶(母亲娘家是孙吉村,故以‘孙吉’代称母亲)真行!”
母亲又是贤妻良母好婆婆,相夫教子事迹一笸箩。母亲对我的祖母——她的婆婆,百般孝敬,晨问安晚侍俸,洗脚端尿盆,修剪指甲擦擦身,可囗饭菜端上桌,总是顺着老人心;父亲体弱清瘦,还担任着乡村干部,母亲把家务活全部承担,子女一应照料,不叫父亲分心,让他一心一意去工作;我们上学,她接送;我们做作业,母亲虽说没有文化,但总陪在一旁,给我们缝衣做鞋袜;母亲视儿媳如己出,从未红过一次脸,拌过一次嘴,她常常这样说:“儿女亲,儿媳更亲!”我的母亲是这样,天下所有的母亲都是这样,都是无私的,伟大的!母亲恩深似海,情重如山,岂能是一支秃笔所能表达?我纵然有天大的本事,也写不完道不尽,天底下至高无尚母亲们的恩德!
无可奈何,只好就此搁笔!承想老母亲也不会见怪,知子者,莫如娘亲!她也会谅解自己那“心有余,笔不及”的儿子的窘境。
但 有一条,我在努力地去做。只有把母亲的所作所为记在心里,付之于实际行动,才是对她老人家最好的纪念。 但愿二老灵魂有知,安享瑶池之乐吧!人逝不能复生,二老倘能活到现在,该有多好啊!
谨以此文,纪念我的及其所有的平凡而伟大的母亲们!
二O二五年母亲节
都市头条编辑:张忠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