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墙柳,爱别离
文/邵旭
“风鬟雨鬓,偏是来无准。倦倚玉兰看月晕,容易语低香近。软风吹遍窗纱,心期便隔天涯。从此伤春伤别,黄昏只对梨花。”
——题记
记得曾经有人说过,年少时的情感是最纯粹的,只因彼时双方正年少,心中未曾被世俗的柴米油盐酱醋茶充斥着,正因这样,才可以全心全意地在心里装着另外一个人。我想,纳兰容若和他的小表妹—喇嘛惠儿,也该是这样吧。
大约是在一个明媚的午后,年幼的纳兰蹲着马步,正浑身酸痛之时,母亲唤他今天到此为止,只因家里来了客人,小纳兰欣喜地随母亲而去。在大厅,小纳兰见到了初到京城的小表妹,开始了注定一生的遇见!纳兰是家中独子,平日里没有玩伴,见到惠儿自然欢呼雀跃,而令他更加惊喜的,是这位年纪比自己还小的妹妹,居然对汉文化也颇感兴趣。两个人兴趣相投,不久便熟络了。
自此,两个孩子便一起长大,小纳兰每天习完武之后,便和小表妹一起读书、写字,有时还一起偷偷跑出府去玩,可谓是亲密无间,用李白《长干行》中的“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来形容再合适不过了。
时间流逝宛如白驹过隙,幼童变成了少年,容若长得五官清秀,英俊潇洒,而原本天真烂漫的惠儿也出落得亭亭玉立,好似一朵和含苞待放的花儿,他们二人之间那朦胧的爱意也慢慢萌动起来。一个是阆苑仙葩,一个是美玉无瑕,可谓是天造的一双,地设的一对!
转眼便来到了康熙七年,纳兰府迎来了三年一度的选秀,惠儿入宫。其实,惠儿当初被父母送到纳兰府,便是为了等她豆蔻年华的时候送进宫中,为家族赢得荣耀,但,对于这些,容若和惠儿全然不知。
大概是酉时时分,突然间细雨霏霏,精致的雕栏玉砌在朦胧的细雨中镀上了一层灰蒙蒙的颜色。容若缓步踏上楼梯,迎面见到惠儿从前厅出来用手帕擦拭着泪水,哭得红肿的双眸在她雪白的脸颊上显得尤为突出,纳兰便两个箭步急忙上前。惠儿一仰头,两人四目相对,含情脉脉,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惠儿扭头便跑,还传来一阵一阵的抽泣的声音。
纳兰心中十分不解:“惠儿何故如此?”,便走上厅前询问双亲。明珠夫妇对惠儿入宫一事十分高兴,便笑着将事情的原委讲给了容若,说罢,明珠拍了拍容若的肩膀,随即双手作揖笑着说:“圣上的诏书不日便到,这可是我纳兰家无上的荣耀啊!”
容若沉默不语,父亲的每一个字都像是一把尖刀,每一刀都狠狠地插在他的心头!容若本想反抗,可他却深知此事已上报朝廷,若是反抗便是灭族之罪,所以他不敢也不能反抗。他此刻内心百感交集,想去见表妹,生怕日后再也见不到面了,但是他又不敢去,去了也不知说些什么才好,只会徒增彼此的伤感。此时,惠儿只能满腹委屈地趴在榻前哭泣,清冷的空气中回荡着她呜咽的声音。
不久,惠儿便入了宫,离开了她从小长大的纳兰府,也带走了容若对她的缕缕情思。
悲痛不已的容若郁郁寡欢,便写下了《画堂春》
“一生一代一双人,争教两处销魂。相思相望不相亲,天为谁春?
浆向蓝桥易乞,药成碧海难奔。若容相访饮牛津,相对忘贫。”
心心相印的一对恋人,近在咫尺,只能“相思相望”,却无法“相亲”,令人如何不销魂呢?
几年后,纳兰入宫庆贺后,买通宫中的一个喇嘛,进入了后宫,希望能见到表妹,哪怕是远远地望上一眼,这可是诛九族的大罪啊,但为了见惠儿,纳兰便也顾不得这许多了。由于紧张而显得有些慌张的容若在后宫蹑手蹑脚地走着,酷似一个犯了错而被罚的小孩儿,慌忙地找了好几个宫殿,却丝毫未见惠儿的身影,眼看出宫的时辰就要到了,忧心如焚的纳兰虽不甘心却只得放弃寻找。
死心如灰的纳兰在甬巷中走着,眼睛湿润着,突然,迎面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是她吗,是她吗?”,容若用双手揉了揉眼睛,仔细一瞧,是她是她,就是她—心心念念的惠儿!
“惠儿”,纳兰差点喊出口,硬生生地憋了回去。
惠儿也注意到了人群中的表哥,与表哥四目相对,二人眼神里充满了爱意与辛酸,有着道不尽的千言万语,但谁也不敢说一个字。
惠儿的撵座远去,容若脸颊上挂着几滴泪珠默默地凝眸着惠儿远去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