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延斌推荐语：25年前，我亦师亦友的北大荒作家杨孟勇，创造了57岁做心脏移植的世界奇迹，并接续创造了心脏移植不久后停止服药、健康地存活了25年的人间神话。杨孟勇用一颗不正常的心脏，把生命的不可能活成了可能！他的神奇故事，曾经由中央电视台等几十家电视台制作专题广为传播。长篇纪实散文《活下来再说》，已由作家出版社出版发行。推荐连载此书，意在引起读者对生命的尊重和感动，同时感受这个社会的优越和温暖。尤其要向给予杨孟勇二次生命的哈医大二院、及其医护人员致以崇高的敬意！

活下来再说

著/杨孟勇

13、生命之美

在世界万物中,你认为最美丽的是什么?

从前如果遇上这样的问题,准会一下子把我难住。

现在有人问我,我就会不假思索地告诉他:那就是生命-植物的生命、动物的生命、人的生命。

听朋友说,有人写了一本叫做《生命哲学》的书,而且很快就会出版。这消息一直使我处于激动中。如果出版了,我一定要买一本的,虽然不会像教徒那样沐浴焚香、十分虔诚地捧读,也是要逐行逐句仔细琢磨的。看其中有否涉及生命之美的内容。

许多年前,生了病住进医院的我,独自走出病房,想看看室外充满勃勃生机的世界。迈出大门,无意间回头一瞥,发现了四楼阳台水泥剥落之后露出的一角红砖。在红砖与水泥的小小缝隙中，生出一个绿色的小生命。那小生命牢牢地牵动了我,不得不让我驻足凝目,并一心要弄个究竟-那是什么?竟然在水泥和砖缝之间生存下来。要知道,在坚硬的水泥和高温烧制过的红砖之间,是没有丁点泥土的。

夏末炎热的午后，毒烈的阳光赤裸裸地把高温倾泻在她身上,看样子已经多日无雨,就是下了雨,雨水顺着笔直的墙流淌，也是丝毫存留不住的。然而,此时她竟开放出一朵拇指肚儿大的花,花是金灿灿的,很像一颗向日葵。

一个疑问浮上心头:是谁把向日葵的种子种到这难以生存的地方?

是大风把地上的种子吹向空中,又正巧落进缝隙里去的吗?

说不准是哪位护士小姐站在阳台上嗑生瓜子,不小心失落了一枚,而这枚种子往下掉落的过程中,弹跳了几下,最终被裂缝卡住。雨水过后,她萌动了生命。没有土壤,也没有足够的营养素,一春一夏,只生长了不到一筷子高。叶子瘦瘦的,身子也几近枯萎，却也把所有能聚集起来的能量运于顶端,绽开了能证明她生命存在的花朵。如有可能,她还会结下果实呢。你看,生命的本能是多么尊贵。生命有权壮丽辉煌!

那天,我呆呆地立在原地很久。当我能证实她就是一株向日葵之后,心里百感交集,也暗自吃惊于生命的坚韧与顽强。小小向日葵,与我在泰山极顶见过的扎根于立岩上的松柏一样,都在启示所有的生命。

那情景,使我想起了我自己,我的生命,是否会像高楼上墙缝中的小向日葵那样坚韧,那样顽强。一阵微风吹过,小小的向日葵在风中轻轻摇曳,似乎在向我招手示意呢。

许多年之后,让我又一次感到壮美已极的一幕,是在一个长途汽车站旁边的小饭店里。乘坐了几百里的汽车,到了终点,已是疲惫与饥饿交加。一头钻进了路边的小饭店,匆匆买了饭菜,坐下来吃了几口,抬头看见了那令人难忘的一幕。饭店里的一只铁腿折叠式小圆凳坏了,被店主放在了墙边。小圆凳是那种贴了光滑而又坚硬的塑料面的,下面是一块木板,木板的圆周侧面又涂了厚厚的一层油漆,除了底面,根本露不出一丝木质。小圆凳斜靠在墙上,不远的上方是一个穿墙而出的水管,大概水龙头年久失修，正一滴一滴地向下漏水,水滴打湿了小圆凳的每一个部分。就在塑料贴面与木质之间极为微小的缝隙问,出奇地生长出一丛远比巴掌还要大的凤尾蘑来。她并不是单体,而是层层叠叠地展开,一身的纯白,有如白孔雀开屏。那情景让我停止了吃饭,立即跑了过去,蹲在她面前,为她生命的壮美而感激。我想把这情景化作永恒保留下来,苦于手中没有相机,几番感叹之后,只好作罢。

多少年来我一直在想,凤尾蘑的种子是肉眼看不见的细小的孢子粉啊,她如何在圆凳上保留了下来,并在最后一次机遇中萌发诞生,来到了这个世界的。

这次手术,同样的给了我一次机会，一次充分展现生命的机会,看我是否像那株小向日葵和凤尾蘑那般有着足够的毅力去忍隐,去抗击,去争得,一关一关地冲杀出来,获得了来之不易的第二次生命。

离开医院后,我无意中打开多年前的一个笔记本,看到的是当年在鲁迅文学院的课堂上记下的如下的文字:

只有生命是存在的。只有生命是真实的。只有生命是活跃的。

记得当时对上述几句话并不在意,没料到许多年之后,经历了一场惊心动魄的换心手术后，才逐渐地懂得了其中深奥的含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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