惠能“不识字”

作者/刘小军（行唐）

         不论传说还是《坛经》记载:惠能“不识字”；但从《坛经》行文及内容看，惠能未必“不识字”。然而，惠能是否真“不识字”这个并不重要，而禅宗宣称惠能“不识字”却有必要，也很重要。

         在中国古代，佛寺中绝大多数僧尼都是穷苦人家出身，绝大多数人都没有上过学——“不识字”。而惠能也是穷苦人家出身，“艰辛贫乏，于市卖柴”。——惠能出身贫苦是一个“卖柴”的“不识字”的孩子，惠能的这一身份就代表了最广大的僧侣阶层，在心理上就拉近了广大普通僧众和宗教领袖之间的距离，对佛教禅宗的传播能起到积极作用。

         禅宗历来“不立文字”，传法依靠“以心传心”；而惠能“不识字”得法，正是禅宗基于现象经验所作判断而生成的得法理念的一种现身说法。惠能不是依靠文字、依靠学习佛教典籍而悟法得道，而是在听闻“应无所住而生其心”这佛教经典《金刚经》中的一句话时，刹那之间“顿悟”。惠能作为宗教领袖这一“不靠文字”而“顿悟”得法的过程，具有示范和榜样作用，是对人们企图只依靠研读经书而得法的一种启示，甚至反叛。因在很多人看来，唯有通过读经解文从而实现领悟法旨，才是正确的求法途径。（不依文字得法，不仅惠能，惠能之前的中土四代禅宗祖师都是如此。）

         禅宗历来“不立文字”，但最终还是“立”了文字——有了《坛经》。但立了文字、有了《坛经》之后禅宗“法嗣”也即到惠能而止。圣人向来“述而不箸”——也只有圣人才能做到“述而不箸”，惠能作为佛教圣人也如此:“述而不著”。惠能“不识字”当然不会“著”，惠能若“识字”也不会“著”。这种情况既反映了古代那些至尊圣哲所具有的高深道德，同时也说明了文字的局限性。——真理的获得不由文字，但有时也不能不借助文字，因文字是一种交流工具。然而，当人们使用文字这种交流工具时，“法执”“文字相”“本本主义”“教条主义”，几乎是不可避免的。一种观点或一种理论，创立之时思想是自由活跃的，而当这种观点或理论一旦建立并用于指导实践时，领受者往往就会颠倒认识和实践的关系，并从而导致思想僵化甚至禁锢自己的思想。这种现象不论过去还是现在，都极其普遍。正是基于这种认识理念，禅宗才“不立文字”，甚至才有了在外人看来不可理喻而在禅宗内部却很有道理的禅宗“口头禅”:“逢佛杀佛，逢祖杀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