拆解《马说》
天阴的像口倒扣的铁锅,韩愈第三次被吏部刷了下来,坐在他的破马车里向家驶去,突然嘎吱一声把车停住。
“哎,谁家的破马挡道?”
泥浆里的老黄马,刚低头舔了口坑里的雨水,穿粗布衣的马夫张嘴就开骂:“没用的畜生,一点柴火都拉不动,养你都不如养头驴”
韩愈看着那匹马,瞳孔骤缩:“这马的体型分明是陇西军营的战马,可现在怎么成了这般模样?”他顾不上路面的泥水,踉跄着冲到黄马跟前,蹲下一摸,铁蹄磨损成斜切面。
“这是长期疾驰才会磨出的痕迹”
黄马突然扭头舔他手背,好像是遇到了曾经的老友,韩愈眼眶发烫“这样的战马想当年就算吐蕃人用弯刀砍断他前腿,他都没躲过一下,可现在这立下赫赫战功的老伙计却连捆柴火都拉不动”
韩愈毫不犹豫的拿出钱袋:“老哥,这马我要了,你开个价”
马夫立马堆起笑脸:“哈哈,老爷好眼力,这马可是大宛和突厥的混种,你瞧这蹄子,去年有个党项酋长出20匹羊换,我都没舍得,为啥拉不动柴?这是咱战马的脾气,你弄付金鞍的试试,保准日行800里,实话告诉你,这可是从凤翔节度使府托人搞出来的,您要现银50贯,不要,我明日就卖给西市湖商,人家可等着熬马胶呢”
韩愈盯着马夫油光光的脸,钱袋在掌心攥出冷汗,里头只有给女儿备嫁妆的30贯飞钱。
“三日后晌午,50贯现银”韩愈甩下话扭头就走,马夫在背后嗤笑:“过时我可就剥皮熬胶了”。
韩愈越走越放心不下那匹老黄马,偷偷跟着马夫到了城郊破草棚,霉味混着马尿味冲的人睁不开眼,马槽里泡着团发黑的草料,混着沙石和鸡毛。隔壁驴子嚼着冒热气的豆饼嘎嘣声听得黄马直咽口水。突然半瓶馊水泼在了黄马身上,皇马惊得往后猛窜:“你个没用的畜生,还想吃豆饼,滚远点儿”
韩愈攥紧拳头,声音有些发颤:“这老伙计当年一顿能造五斤上好的豆料,将士们从没把他当牲口看,那都是能托付性命的战友。可现在连口干净稻草都吃不上,难怪连捆柴火都拉不动”。
三日后,韩愈攥着银锭冲进马棚时,黄马已倒在血泊里,屠夫的斧头还卡在最后一根肋骨上,血水混着雨水漫过韩愈的靴底,马夫醉醺醺的比划:“没用的牲口,跑又跑不快拉货还不行,也就能熬个马胶”。
韩愈蹲下一把撕开马腹的烂皮,露出块青黑色的烙印:陇西甲等73号,这是贞元年间朝廷顶级战马的铁证。酒馆旗幡的“博乐居”三个字被风刮的乱倒,韩愈突然笑出声:“这世道哪还有伯乐,宁可把战马熬成胶,也不愿多喂把豆料”。韩愈的腿像是绑了两块沉重的铅坠,走在街道上,看着满街的马车正吱呀呀碾过泥泞的道路,那些瘸腿的脱毛的老马,脖颈上都隐约露着褪色的军马烙印。他想起了黄马咽气前的眼神,那不是牲畜该有的眼神,倒像当年在朝堂上被拖出去的谏官,临出门前回头望的那一眼,仿佛是在说:断了腿的倒在泥里,没断腿的跪在泥里,这漫天黄雨,哪还管你是人还是马。
韩愈笔下的千里马,道尽千古怀才者的悲鸣,战马困于驴草,闲士埋没市井,不是才华不够耀眼,是世间总有人把珍珠当沙砾,但千年后的我们已知晓:真金从不怕火炼,千里马之所以为千里马,是因它血液里奔腾着永不停歇的旷野。
少年,若你自觉是千里马却无人喝彩,请记住:星辰从不为地上看不见他的人收敛光芒,你要跑起来,让蹄声震碎所有不过如此的嘲笑。
神贵,山西太原人,爱好广泛,喜欢诵读,用有声的温度许岁月静好,安之若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