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穹银晖泻床前,池塘蛙鸣和虫声
文/豫川闽人/原创首发
(2025.5.14.)
夜已深了,窗外银白色的月光,如流水般泻在床前。这光不甚明亮,却也不昏暗,恰能照见屋内的陈没,又不过分侵扰人的睡意。我躺在床上,辗转不能成眠,便索性睁着眼,看那月光在墙上爬行。
池塘里的蛙声时断时续,与草丛中的虫鸣相和,竟谱出一种奇妙的夜曲。这声音初听颇觉䀨噪,久而久之,却又显出几分韵律来。蛙声“呱呱呱”,虫声“唧唧唧”,一高一低,一长一短,倒像是天地特意为不眠人安排的消遣。
月光移动着,从床前移到案头,照亮了半部未合的书。那书白日里读来平平,此刻在月光下,字句却仿佛活了过来,要跳出纸面与我言语。我不禁想起古人所谓“月下读禁书”的乐趣,大约便是这般滋味。然而我手中并非禁书,不过是些寻常文字,何以月光能赋予它这般魔力?
池塘里的蛙忽然齐鸣,打断了我的思绪。那声音排山倒海般涌来,又潮水般退去,留下几处零星的“呱呱”声,像是大军过后掉队的散兵。虫鸣也随之起伏,时而密集如雨,时而稀疏如星晨。这自然的交响,比任何人间的乐曲都更变化多端,更难以捉摸。
月光要斜了,已从案头爬上西墙。我忽然发觉,这月光与蛙鸣虫声,千百年来不知照过多少代人,惊过多少不眠的魂灵。古人所见之月,所闻之声,与今夜并无二致,只是观月听蛙的人,早已化为尘土。念及此,心中不免生出几分苍凉。
窗外一阵微风拂过,树叶沙沙着响,池塘泛起微波,蛙声虫鸣随之摇曳。这微风不知从何处起,亦不知往何处去,只是路过此地,顺便搅动了一池月光与声响。人生在世,岂非也如这微风一般,来去无踪,徒留些微痕迹?
夜愈深,月愈明,蛙与虫却渐渐倦了,鸣声稀疏下来。月光依旧静静地泻着,不分贵贱地照着富贵人家的雕梁画栋,也照着贫者陋室的茅檐土壁。这月光最是无私,也最是残酷,它平等地照亮一切,又冷漠地旁观一切。
我忽然觉得,这月夜里的静思,不过是庸人自扰。月光亘古不变,变的只是看月的人;蛙鸣年年相似,不同的只是听蛙的心境。人生在世,如白驹过隙,何必对月伤怀,闻声生感?不如睡去,让月光独自徘徊,让蛙虫自相唱和。
然而睡意终究未至,我仍睁着眼,看那银晖慢慢爬过西墙,听那蛙声虫鸣渐渐微弱。天,快要亮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