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仿佛对一个漂泊命运的迎合,已进入7周年的南风台,在安石榴的滋养之下,还在增长诗意的日常。日月轮番映照,这里已经留下了安石榴在暂居过的众多城市中的最长身影。
那年春节,我首次登上这个宽敞的天台,瞬间眼前一亮。天台上并排建有4间屋子,坐东朝西,屋子前种着一排桂花树与玉兰树,它们无声地释放香气,弥漫于周边建筑物挤出的空间,楼下农贸市场的嘈杂之声顿时被宁静包裹。
想起安石榴之前说过,打算搬离广州闹市中的五羊新城,在佛山南海漖表村找一处安静的院子,逃避一些喧闹的宴席,让心身融入自然的洗涤。此后我们也寻找过,但一直没有找到满意的院子,此事也就告一段落。于是我打电话告诉他有这样一处市井上的居所,但他迟疑片刻后说这里处于市场上方,属于悬空的住处,从风水学的角度来说并不适合居住,否定了我对此处的认同。
人总要有一处静僻之地安顿奔波的身体,而工作性质让我长久地处于喧闹之中。我打算以半年之期先将此处租下,或作工作之余的静处,或作文友往来的唱酬之所,于是签下其中两间房子的半年租约。接下来的事顺理成章,我找来木匠搭建了两座亭子,一座朝南,一座向北,两座亭子顶端分别盖上人造瓦片与透明玻璃。盖上瓦片的亭子由六根木柱支撑,亭子里放置一张长桌。安装透明玻璃的亭子则摆上几张木制椅子,看着几近竣工的“园林”,我为它们取了两个名字——凉亭与阳亭。
不知道这样算不算玄妙,亭子“落成”的第二天,我接到安石榴的电话,说一位朋友需要租住他位于五羊新城的房子,让我在漖表附近找一处地方临时居住。我说好呀,上次跟你说的地方租下来了,其中有一间房子也配备了基本生活设施,你随时可以搬过来。他说好。
简单的人喜欢简单的安置方式,他搬来了在广州的部分图书与家当。那天他请了一辆小货车,装得满满的,其中就有1000多册的书籍,我还开玩笑说他像一个小型图书馆的馆长。
他在这个天台上居住的前两天对我来说很是漫长。从第一次听他说打算搬迁至漖表居住开始,我就充满期待。重新写作两年来,我喜欢结识、拜访文学上的前辈,讨教写作经验。安石榴是我2015年认识的师长,诗文俱佳,我经常跑到广州找他与鲍十、黄礼孩、世宾、梦亦非、龙扬志等一批诗人作家喝茶聊天,从中偷师学艺,他们也不吝所能,对我这位文学晚辈知无不谈,让我的写作技艺有了一些长进。这下好了,如果他在此住下,讨教的机会也会多起来。在这种期待与不确定中,我数着时分熬了两天,第三天早上,我照常登上小天台,打过招呼后听到安石榴说的第一句话是:我还是在这里住下来算了。听到这句话,我如小孩一样开心地笑了,连连说求之不得,并告诉他半年之后就由他续交租金了。之后我们买来土砖,请人砌建了花基、菜地、鱼池等,运来泥土,种下竹子、青菜、果树,当然也种下了鸢尾花、三角梅、芦荟、散尾葵等植物,这些南方的常见之物,登上它不常见的天台,匮乏的土壤也注定了它的成长要付出更多的吸收。至此天台上有了更茂盛的生机。我偷偷记住了2017年3月15日这个日子,还未被命名的南风台,有了初期的长相。
缩短的距离让我俩越来越熟络,我对安石榴的称呼也改成了“老安”——这也是文学圈众人对他最稳定的称谓。高兴之余,我为此写下一首小诗《凉亭记》,为突如其来的喜悦作记录:
凉亭记
——兼致安石榴
原以为,三月会有小雨
阻止一段旅程
从城市到小镇,你如箭羽
拉满时间的弓弦
这是你的另一半命运?
莲花塘、宋庄、漖表村
你以不安之书,探知究竟
早在去年,你开始筑起篱墙
只等闲月,修复钟表
在带光的夜里,我们围坐
谈论豆荚花的香泽
小雨泡在微光中躲闪
成为园子里的一角布景
凉亭上,园艺师已盖起瓦片
我们举杯,薄酒取代功名
而此时,夜幕是一片宽边叶子
缓解下坠之势,让雨滴
退回自身的彩虹
过了几日,随着聊兴的不断浓郁,我又写下这首《阳亭记》以作欣喜的延续:
阳亭记
与之对应的,还需要
一处亭子,让阳光落下
落在头顶。我们更换话题
每个人都是梦中的马匹
那些虚妄的地址
并不能长出隔岸之花
以零落换取干净的果实
当你说到自小种下的石榴树
在多个城市遗落的笔记
茶壶中已溢出短暂的夜香
再次宽恕离乡者的叛离
此时诸火俱灭,阳亭已晚
能够从黑暗中盗取光亮的人
他定然已点燃一支香烟
笔名对每一位作家诗人都有别样的定义。“安石榴”是笔名,他来自广西藤县一个叫石榴村的村寨,年少出走,当过房地产销售、编辑、记者、自由写作者等,在深圳、北京、银川、桂林、广州等地有过短暂驻留。经过这些年的见识与探寻,他在文学上的笔力更是见长,以至于户籍上的名字已鲜为人知。他乐于这个笔名,就像他的故乡就是一个强大的支撑。我不知道这是不是他喜欢石榴树的原因,那天他买来石榴树苗,种植在竹林旁边,每天进行浇灌,不出几月,树苗已长到一米多高,开始开出红灿灿的花朵,再后来成熟的果实,像一个个喜庆的灯笼,仿佛每天都是这个小天台的喜日。石榴树没有高枝,但每一根枝条都有力地拽住果子,仿佛拽住的是一个个乡亲的面孔。
“所有的命名都是对原有名称的抗拒,但我对这里的命名,却是一次对虚无的对抗,因为这里之前并不曾有过命名,它只是一个现实的天台,沉寂无名地处在广佛两地交接间的一个乡村市场上。”老安这样写道,开始了为一处新居所命名的设想。他开初想到的是上古歌谣《南风歌》,其意为世间万物迎承熏风的恩泽,先民对南风既有赞美,又有祈盼。作为大地的行者,如果在某个地方有了较长的停留,那不是疲惫,而是这个土地上有了春天的迹象。四季的风有不同吹向,在台上,南风最是怡人,花香夹杂其中,像一个怀抱琵琶的女子从身边走过,你不用设法窥视她的全貌,她的衣袂就是春的影像。由此老安说,不如就用“南风台”这个名字为此处命名,此提议得到了游坚、洪永争与我的附和——就这样,这个世俗的天台有了不一样的命名。这样的命名让我想起书画家、诗人济昌位于广州天河与黄埔之间的黄村的工作室,他写下“普世凉棚”几个字,又该是怀有怎样的无奈与嘲讽。2018年夏天,客居北京的书画家吴震寰到南风台做客,欣然写下“南风台”三个字,并撰联:“风火地水无住,南北东西长安”。此联中嵌入“南风”“安住”字样,挂在凉亭正面的两根柱子上,于是这里有了一个诗意的门面,迎接来自八方的朋友于亭子款款落座。2019年冬天,由老安作词,民谣歌手卜军作曲、演唱的歌曲《南风台》也低调发布,卜军那苍凉悠远的嗓音融入了天地的辽阔,世俗的音尘。随着时间不断和善地眷顾,当地政府文化部门授予这里为“南风台文学工作室”,老安默契地成为南风台文学工作室的主人。
南风台有一幅取材于《周礼》的壁画,老安对此画也曾作记录:“丁酉岁末,济昌偕河夫自新造码头来,履几月前为南风台画壁之约。……壁画取名《南风台记》:天地同体,山海呼应,人神共处,鸟兽交杂,鱼龙遨游,四外祥云缭绕,人间亭台羽扇,更有飞鸟波涛对酌,神兽擎周礼旌旗,猛虎巡游于上,良犬守护于下……壁中原有拱窗,亦融入画中,而此时之残荷,亦将随季节而成画中幻变之像。”此画与凉亭短距相对,每一次于亭子静坐,思虑人事,在瞥见这幅画面之时,就仿佛有一种声音穿透亭角的风铃而来,给现世带来远古的礼教,画中的花鸟人鱼又像是融入笔墨的我们,端坐于远古的世道。
时间养育万物,赋予它们沉默或律动。在大自然,植物是独自发声的生命,它在生长的同时也在倾听。南风台上种植了30多种植物,其中那两棵罗汉松就像天台的值守,一南一北站立在通往阳亭的木栈道两边。喑哑的枝条缀满尖叶,相向而长,像一对情深的恋人遥望对方。在最初的天台上,这些植物只是一张草图的组成部分,潦草地甘于自己的位置,得到四季的祝福。而正是它们,引来了清晨的鸟鸣与露珠,午后的蜂群与蝶伍,这些有声有色的构图,像无声电影向有声电影的转变——老安在一步步地施行自己的编剧。
如果说南风台上的植物是无声的陪伴,那么就应该有一些动物的声音对主人进行叨扰。最先到来的是天空的自由之鸟,这里就像是它们飞翔线路中的驿站,成群落在竹尖上、菜地里、花丛中,争相喙食,叽咕着对一处陌生地方的试探。这种吵闹,为一位独居者带来异样的交流。老安从五羊新村带过来的那只乌龟也甚是有趣,平时总不见踪迹,这些年我也只是看见过两次。一次春暖时老安在菜地翻地除草,它从竹林里胆怯地爬出来,发出若有若无的“沙沙”声,仿佛一名宁静守护者,生怕给南风台带来响动。还有一次就是老安切了一小盘生猪肉给它喂食,刚走到凉亭边上,它就从旁边空置的旧冰柜的座部爬了出来。当时我好生奇怪,老安说,这就是龟的灵性,当它确认主人的投喂后,就会从意想不到的地方跑出来,以前它随我居住在五羊新城的时候就总是这样……这些动物界鲜为人知的举动,让自诩为万物之灵的人类也有了感知方面的挫败。
任我行是老安的爱猫。那几年的疫情防控像地底的流沙,曾经的惬意被意外打扰,恐惧像一根看不见且韧性十足的细绳,缠绕着人群的脖子与双腿,不时的封控让人们不能自由行走。就在几近绝望的某天下午,外界传来了全面放开的信息,我们举起茶杯相庆,仿佛世间万物在此一瞬得到新生。过度的兴奋会让某些东西得到忽略,不知不觉中,旁边出现了一只流浪而来的黑色小猫,它静静地蹲在我们旁边,瞪着圆圆的干净透亮的眼睛,倾听我们久违的欢笑。它的乖巧让我们顿生喜爱,朋友们你一把我一把地随手将一些用于庆祝的食物进行投喂,就这样它开始了在南风台上的寄生。回想我们三年来被束缚的日常,黑色小猫的成长算得上自由自在的了,于是老安就将这只小黑猫收留并称之为“任我行”,意为它今后可以在南风台恣意打闹。熟络之后,任我行上亭爬树,倒地打滚,扑腾墙上的画作,钻进客人放下的外套。有时我们围坐在一起聊天,它也会爬到茶台上,定睛看着我们,仿佛在区分我们不同的笑容。有一次,任我行还将游坚的照相机盖子叼到竹林里,让游坚一顿好找。但捣蛋归捣蛋,任我行也有礼貌的一面,当客人离开时,它也会屁颠屁颠地将客人送到3楼,然后再返回天台,这种情况大多发生在老安喝多了不便送客的时候,它就以这种亲近人类的方式展示动物界的饯行。
前阵子,一朋友说家里有一对鹦鹉,因为太过吵闹,鸣叫起来就像破旧的汽笛,其妻不堪其扰,就想着将鹦鹉送人。我想这样的嘈杂老安应是喜欢,就连笼带鸟拿到南风台。这是一对一红一绿的金刚鹦鹉,身体光亮得初见的人都会以为它身披的是假的羽毛,只有在它抖动的时候才相信自己的眼睛。开始几天,这对鹦鹉还算安静,但随着时间的前行,它们就慢慢开始在笼子里闹腾,高跃低扑,整天没一刻安生。鹦鹉学舌在它们身上得到了很好的体现。南风台的访客来自五湖四海,他们都有自己的语言与口音,这让鹦鹉也学会了各种语言的发声。有些朋友还故意教它们讲些粗话,它俩也照学不误,并在人静时对着空旷自言自语,有时候我们在茶室聊天,它俩就会发出各种声音,这些声音大多来自朋友们的言传,而在得不到我们的回应之后,就会扯开嗓子大喊:“老安……老安……”仿佛它俩的存在不应得到冷落。
然而在熟悉了老安开窗放粮的流程后,有一天晩上,那只火红火红的鹦鹉竟然用喙子拉开了没有上锁的铁栓,义无反顾地飞走了,消失在夜空中。第二天,另一只也不像平日那般欢叫,沉默地度过了一个上午,呆呆地望着偶尔飘过的云朵,像在寻觅是哪一片云作出了对它同伴的接纳。在经历半年多的郁郁寡欢之后,留下来的那只鹦鹉也趁机飞走了。这一次,我们有不同的猜测,也许源于任我行与鹦鹉之间的争宠,又或许是人类的语言不是它所喜欢的,风的絮语才是它们向往的声音。我们甚至还猜测它的脱离得到了任我行的帮助,它受不了鹦鹉的学舌,认为自己的得宠也不应得到旁落。总之第二天,笼子的门是开着的,那只翠绿翠绿的鹦鹉已然不见,任我行就蹲在笼子旁看着我们,像是在乞求得到原谅——我们以此猜测去“坐实”它的罪名。
老安在《种菜记》中写道:“今后我只需要两种种植,一种是文字,一种是植物,在经历过众多的徒劳和消耗之后,这两样是我所能维持的最后的劳动,它们同样需要运用身体和心灵。”人的一生更多的是践诺——在往后的日子,老安更是安于弄草侍花,著书写墨,相继出版了《开篇岭南》《在每一座城市短暂驻留》等五六本书籍,以文字滋养着这一片小天地,与俗事相抗。平日里,老安也不让自己的写作空余闲着,在他断断续续的锄耕下,南风台有了自产的食物——菜地里竞相生长的各种蔬菜。蔬菜与厨房有天生的关联,它的收成使厨房的使用率得到很大提升。游坚是南风台首席大厨,一二十人享用的菜肴在他手中变换着花式,手中的锅铲像一根魔术棒,在双手抖动之间,餐桌上就摆满了色香味俱佳的菜肴。当然,这也离不开调料师世宾的异想天开,他可以随手摘下紫苏、薄荷、黄皮叶子等,做出一碟精美佐料。记得评论家白岚就曾说过,世宾调制的味牒,足以让她整顿饭不再需要菜肴。摄影师的身份与厨师的身份在游坚身上得到高效融合,女诗人喜欢在南风台拍照,而拍照又离不开游坚的镜头,因而会经常见到游坚在厨房与天台之间忙碌,直到有一次他因拍照而把菜烧焦之后,才让他在做菜时收起了镜头。饭后的餐具洗涮,也有一个不成文规定,那就是初次登台者优先,其次之才是志愿者或被点名者——此规定没有引起过任何争议——我们都是入乡随俗者,从日常去欣赏彼此,接纳对方。
凉亭里的长桌对南风台的热闹作出过多次见证。在这个天台上,朋友相聚是常有之事。不同的相聚又可分为小聚、中聚、大聚,通常10多位朋友相约在此吃饭喝酒为小聚,二三十人的时候为中聚,四五十人时就称之为大聚了。当然小聚最是常见,朋友们一边谈着琐碎之事,一边享用游坚用精湛厨艺带来的美食。中聚与大聚基本上与文学有关,常举办一些诸如作品分享会等庆祝活动,有时也会举办一些文学讲座。例如举办中山大学几位学者创建的见言读书会、广佛诗人把脉南海诗歌走向、梦亦非诗歌讲座、安石榴长篇历史散文《开篇岭南》首发、夏阳散文集《李白来到旧金山》作品研讨、游坚摄影集《江边公园》发布、贺贺散文集《青虫》分享及本人长诗《狩疫记》研讨等各类文学沙龙。而一年一度的南风台新春雅集与周年台庆,更像是一个文人集市,互相交换富含价值的高价思想。这些活动莅临者众,艾云、魏微、朱燕玲、张鸿、黄金明、冯娜、杜绿绿、阮雪芳、洪永争、聂小雨、陈会玲、嘉励、温志峰、阿翔、程峰、汪治华、杨勇、吴作歆、陈才文、林丽筠、盛祥兰、杨莲、陈丹、汪能平、沙乐美、仲思等及许多未及署名的诗人作家都是常客,带来友谊与文学的深谈。当然此类活动的主持离不开被称为诗歌“独唱演员”的黄礼孩。在主持中,他对文学的独特见解释放着被许多人所见的彩虹般的斑斓——这些文学记忆,南风台没有作更多的记录,但有一本泛黄的留言簿收藏着这处文学秘境发出来的思想光芒。在2017年度的东荡子诗歌奖评奖活动中,评委蓝蓝、张桃洲、世宾、黄礼孩、龙扬志等5位评委登台评奖后在本子上写过留言。蓝蓝写道:北邙山下捕梦网,南风台上捉韵人;张桃洲写道:南风台,新的诗歌秘境;世宾写道:这里有风有景,有情有诗;黄礼孩写道:南风盛开辽阔的世界……后来多次应邀莅临的小说家鲍十写道:在南风台坐享南风拂面,思游八极,上天入地,自之在之。散文家陈善壎老前辈也写道:朋友常来的地方就是好地方。还有活在朋友们心中的诗人、评论家温远辉则写道:南风台大实……诸多留言写满了半本册子,这里不一一列举,友谊与感恩存于心底更觉醇香。如今南风台俨然成为广佛文人的唱酬之地,往来的文友彼此以朋友的身份把酒言欢,甚至借夜色刻意隐藏各自的文人身份。我们知道,文人的身份在庸人面前是如此不堪一击,但我们都会引以为豪,以孤傲的灵魂作出对文学的献祭与舐犊。

思想的丰盈来自文字的养育,汗水的浇注令荒芜变得郁葱。南风台的客人来自四海五湖,友谊在此互相印证,也在此走向深厚。
老安说,人本身就是凉亭。是的,我们互相荫翳着,互相点亮雾霾拧熄的灯火。这里的每个人,都是流动中不随波的浪花,终归是一块时空的化石,在浩瀚中存于一角。
如果一处寓所的起始时间过于具体,那么它的结束就会变得模糊。我不知道会有多少人自此离开,又会有多少人为此驻足——小众的心灵寓所会让人不倦往返,最终也会成为得到故乡原谅的精神异乡。我知道南风台只是他在故乡之外养育过的其中一个地址,也是作为修行者不确切的指向——上帝已默许每个人所选的安置,灵魂与外物,要么在宫殿,要么在市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