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姐比我大十五岁,她十八岁就由妈妈做主嫁给远房的表哥。那是我妈妈未出嫁的家,也是我大姐出嫁后的家,我的童年很多时候是在大姐家里度过的。
我没见过外婆,只从妈妈嘴里知道外婆的模样,一双三寸金莲的小脚,走起路摇遥晃晃,摆动略有肥胖的身躯,她特别爱干净,打扮得很利索,会做一手好茶饭。儿时的一些往事,大都随着时间的流失,早已变得模糊不清了,而外婆家所居住的封火屋,大得出奇,我还记得很清晰。那里住着二百多户人家,好几个生产组的人都生活在那个院子里。即使天空下再大的雨,你也不用换雨鞋。哪怕从东头一直走到西头,每家每户都进去看看,你的鞋子也打不湿。那个大院子已经镌刻在我心灵深处了,那里有我童年的足迹,也有我童年的乐趣。
院子座落在东岳观乡丁塔村凉亭坡下面,从这座高山上下来一条弯弯曲曲的小山溪,蜿蜒而去,绕过东岳观半个乡镇后汇入溇水。大院子住的青一色都是吴姓村民,一条只能容纳一辆老式牛车的老土路,穿过整个院落,联接着东西两个方向。大院子的西面,是一座高山,就是人们常说的陡崖山,东面就是风子洞。
常听妈妈说,那个大院子有很多很多离奇的故事,吴家人如何如何勤奋到发家致富,后又如何败落。也不知到了那一代,吴家其中有位公子娶了一位大户人家的小姐。这位小姐什么事也不会做。有一次迎亲队伍来了,她要观看,当打开了一道又一道门后,迎亲队伍早已过去了。此时她非常沮丧,连连说道:“这烦人的牢门多又多,耽误了我看迎亲队伍,”这位小姐四体不勤,五谷不分。她看猪板油下锅加热成了水(油),吓得大惊,连忙把水(油)泼出去。后来她还不洁身自好,找了个相好的,被吴家公子抓个双,当场就把之这个人打死了,因这事招上了官司。但吴家有钱有势,找个替身,去官府审讯。吴家房粱挂上腊肉,当审讯时,那腊肉吊来吊去,人却安然无羌。对方却破解了这个迷。后来,吴家又想一招,买个死人,送到对方的秧田里。只有去来两路脚印,害对方打死了吴家人,对方连忙要官方来调查,对方说:“打死一条蛇,也要连死一片草,何况是一个活生生的人呢?”。这场官司,使吴家赔了不少钱财和田地,从此以后,家境便连连败落。
听妈妈说,封火屋的房屋有一处是鲁班立的,我也多次去看了妈妈所讲的那地方,倍觉得挺神气。那就是西头正堂屋。房子一共修了十一年零九天,完工定在那一年的冬月初八,土家人以八为吉日。在修房期间来了个木匠,他不要工钱,只要给他饭吃就行。全身长着疮,整天修修树皮,该做的粱他都没做。有些匠人问他,你的粱何时做起呀?他只是笑笑说,不爱搭理别人,说的一句话就是我一定在你们修起之前完成。他成天就是搔痒,掰疮痂,都快到日子了,东家又又问他,能不能完成任务,他说没有问题,我一定会在你们前面完成。人们都持怀疑态度。就在初八的清晨,人们一看早已立好了,只是有一点点倾斜,人早已不见踪影。人们这才晃然大悟,知道原来是鲁班在为吴家修房。这古房子住了多少代人,无人知晓。
大院子全是木质结构,飞檐翅角,隔有封火墙。窗子都是木质碉花,有的似鸟,有的似兽,真是栩栩如生。中间有四四方方天井联接着各大厢房,像这样的天井在我的记忆中有九、十个吧封火墙是用石头或青砖砌筑的墙体,上面形似飞鸟,把院子打扮得更显神秘。这纵深而具规模的建筑群里,赋予了我们土家族厚重的历史感,俨若村前的罗文泉古道,蜿蜒连绵,通联古今,把人带入了谜一般的世界。那房子倾斜有度,斑斑驳驳,离离奇奇,开门有一种特别响声,这声音让我记忆犹新,总在我的记忆深处,像铬下印。又在幻想之中,房子构成了一幅幅美丽的图画,虽然谈不上富丽堂皇,但也有古朴典雅之风。更有湘西人居住的特色。
大院子有限的空地上,有一盘石碾子,安置在一棵粗大的杏子树下面。石碾子上那道道痕迹,犹如一把刻刀,刻下了院子苦辣酸甜的艰难岁月,,那条条缕纹重温着一部历史,记载了大院子悲欢离合的苦难经历。在我的记忆里,坐在石碾子上,大人们赶着黄牛,拉起石碾碾米,一圈圈的,一手牵牛,一手挥鞭驱赶。当杏子成熟的时候,我喜欢坐在那石碾上,若有风吹,杏子就掉下来,我会高兴地跑下去拾起那黄金色的杏子,塞在嘴里甜甜的。
在大院子后面,有块半圆型空地,有一口老井,它像慈母一样,用它那有限的乳汁哺育了院子里一代又一代人。在老井旁边有几棵香椿树,一到春天发芽的时候,大院子里的男女老少齐上阵,拿着钩刀,把那香椿钩下来,成为餐桌上的美食。人们一边吃着甜美的香椿,一边谈论着又一年的新希望。夏日里,那几颗香椿树就会像几把巨伞,遮天蔽日,覆盖着树下的那块空地。男女老少就会在水井旁边纳凉,闻着香椿树独有的香气,人们在这里谈天说地,说起这古老大院子的故事来。
大院子的正中央,有一个很大的晒塔,这里是人们收获晒粮的地方,也是最热闹的场所。小孩子们随意玩耍,晒塔的一角,有我和表哥表姐们小时候玩耍时挖的猫儿凹,打飞棒,娘棒、儿棒让我一直牵挂到今天。我仿佛走进了那个年代。
在院子的西厢房旁边,有一个四四方方的池塘,水面平静时像一面宝镜,映出蓝天白云的秀姿;微风吹来,水面泛起层层涟漪,像是鱼神娘娘在抖动她的锦衣。清晨洗衣码头上,棒槌声声,笑语欢腾。
大院子景美人更美。那淳朴的民风,憨厚的性格,浓浓的乡情,一揽无余的表现在他们的好客和邻里交往上。不管是远道而来的客人,还是办事路过的乡民,只要是在吃饭的时候,他们都会热情地召唤你到家作客,一碗红薯丝饭,或麦米粥,两个苦乔粑会使你产生一种游子归来的亲情。乡邻之间在劳动之时,农具欠缺,不论谁家的,只要闲着,进门拿起便走。一瓢米,借了未还,从未有人计较。在这点点滴滴的乡情之中,孕育出高尚品德,都给我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印象,母亲和大姐她们非常的勤劳,也影响了我整个人生。
斗转星移,时过境迁。我如今已是孙儿绕膝,早已过了不惑之年。那个大院子也早已不见踪影,现在被一栋栋漂亮的小洋楼所代替,但每当我想起儿时那一幕幕往事,心中便会产生一缕缕眷恋之情。哦!外婆家的封火屋,妈妈的家,大姐的家,大院子的每一户人家……
作者简介:王章萍,笔名钟婧,湖南省慈利县东岳观镇人。少时家贫,姊妹八个,排行老六,上学七年即辍学。当过中药学徒,后被畜牧水产局录用,获中级兽医技术员职称。笑对生活,热爱文学。退休后开始写文写字,不图名,不图利,只求一个健康的好身体!